荼靡看着白凛在那珠帘前跪下,心想,这场面可不能让北斗星君看见,不然这皇帝很有可能真的要速速龙御归天。
未几,只听珠帘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进来。”
听得这话,周围人都露出讶色,那传令的内侍也不由往珠帘里看了看。
见皇帝已经睁开了眼,他忙将珠帘拉开。
窦贵妃看着皇帝,心中暗吃一惊,目光不定。
因得皇帝先前病重的事,窦贵妃日日吃不下睡不着。
无论朝野说起这个,都在拿她来做文章,说皇帝的病,都是因为她。是她异想天开,要到洛阳去看牡丹。洛阳太守为了讨好她,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催开了牡丹。也是因得这违逆天时之事,触怒了上天,降下惩罚来。那满园的牡丹顷刻间凋零,便是大凶之兆。果然,回到京城之后,皇帝就一病不起。
幸好她的兄长窦昌办事得力,找了那个叫做普度的道士来,一丸灵药下去,皇帝就好转了。
此番好转,除了让窦贵妃解了围,还有一个好处。
他变得听话。
这些日子,窦贵妃陪在他身边,无论说什么,他都言听计从。
她说自己的宫室旧了,想修缮一番,皇帝许了;
她说她姐姐的丈夫的外甥的岳父德高望重,想为他讨个爵位,皇帝许了;
她在他面前哭诉,说新进的薛贵人对她无礼,在宫里诅咒她。隔日,薛贵人就去了冷宫……
她胆子愈发大起来。
她告诉皇帝,前番他病重之事,梁王和陈王各自拉拢朝臣,集结兵马,有不臣之心。只有她的儿子江陵王每日守在皇帝病榻前照顾,为他喂药喂食。而后,她对皇帝说,皇帝大病新愈,精力不济,是否让江陵王来协助他处置政务。
这话问得委婉,所谓处置政务,其实就是监国,是太子才能做的事。
皇帝听了之后,仍然点头。
窦贵妃欣喜若狂,至此,无论她说什么,皇帝都会听她的。而别的人过来,就算是皇子们,皇帝也见都不见。
而现在,这襄阳王来到,皇帝却是破了例。
襄阳王走进来的时候,窦贵妃正想开口说两句,触到他的目光,心中倏而掠过一阵寒意。
一股难以言喻的威慑之感压在胸口,窦贵妃只觉心跳得飞快。
而当她看向皇帝,心中更是不安。
皇帝那耷拉的眼皮微微抬起,看着襄阳王,因生病而深陷的眼眶里,似有光闪过。
未几,他笑起来,声音衰老而无力,却颇是刺耳,仿佛漏了风的风箱。
窦贵妃不曾见过他这般模样,有些惊诧。
白凛则看着他,目光定定。
皇帝笑没多久,忽而重重咳嗽起来。
“陛下……”窦贵妃见状,一边趁势将他扶住一边对内侍吩咐道,“愣着做甚,快去取汤药来!”
说罢,她对白凛道:“圣上身体不适,殿下退下吧。”
白凛不多言,行了礼,转身离去。
殿上,舞乐之声仍是热闹,虽有宾客听到了皇帝的咳嗽声,频频张望,却并不妨碍其余贵胄百官们饮酒行乐。
荼靡侯在殿内,见白凛走过来,正要开口,忽而听神音入耳:“那皇帝,已经驾崩了。”
驾崩?荼靡心中吃一惊,望向那珠帘后面。只见里面人影忙碌,似乎在给皇帝服药。
“可我方才听别人说,他坐立自如,还会说话?”她说。
“有邪祟在他身上。”白凛道。
荼靡心头一震。
再看向那珠帘,她脊背上微微起了一阵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