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几人?”
“六。”北海写,“江湖异人,一流高手。”
他又愧又悔,补写道,“都怪我大意。他们是从南边来的,我全无防备,底下人被追踪了。”
“全杀了。”
北海气得瞪眼,重重写道,“打,不,过。”
此时太阳已落山,地下更是漆黑一片。阿蛮匆匆写个“等”字,便悄悄出去,留下北海干瞪眼。
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同归于尽。在黑暗中守着万分之一的希望等待,心跳如雷。
地面上这一整条巷子都被悄悄清空了,那些灰袍道士们正一间一间屋子地细搜,眼瞧着就要寻到密道上方——他悄悄存放账册的那间。
便在此时,打斗声忽而响起。
兵器碰撞的声音凌厉极了,破空声也极锐。时不时传来利器刺进肉里、和人倒地的声音。他甚至听见了弩音!偏偏却没有一人说话,便连人受伤时的闷哼声都不曾有。
就仿似上面搏命过招的,都不是活人一般。
北海汗出如浆,趁乱悄悄透过气孔向上看。
天黑透了,完全看不清身形。只隐约能辨认出,除了那些戴斗笠的道士,似乎多出两位高手。月色幽深,他们的面具上仿似有金线纹一般。那两人身手格外凌厉,动作快得看不清残影。
他们又是什么人?
会发现什么吗?
就在北海焦心如焚时,忽然有人拍在他肩上。吓得他险些叫出声,幸好被一只手紧紧捂住。那只手上还沾着血,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略低沉的异族腔调,“是我。”
北海倏然放松下来。
地面的打斗声很快休止。那两位后来者不知是什么身份来路,武功高得骇人。将道士们解决干净后并不恋战,似有更重要的任务一般飘然离去了。只留下一地尸首残血。
北海乍着胆子上到地面,忽然一阵疾风,面前便多出一人。剑光如电,直取他的心脉!
北海根本来不及反应,惊骇得瞪着眼睛等死……却不知怎的,那金剑堪堪停在他身前半寸。
北海这才看清面前之人——身材颀长,白发,金剑。面具后的眼周肌肤略显苍老,眼神中却有精光。那人仿佛认出了他一般,目光在他平素挂身牌的地方停留一瞬,重重“哼”了一声。
翩然离去了。
又过了片刻,阿蛮才从密道里爬出来。
“愣着做什么?过来帮忙。”
北海愣怔怔摸了摸自己空空的腰间,脑海中忽然想起府中关于金衣侍的秘闻传说,打了个冷战。他困惑地望向阿蛮——此时异族少年已脱掉身上的灰道袍,露出自己原本的侍卫服制,正将地上的尸首向屋中搬运。
他是侯府的家生仆,祖上数四五代都是侯府的奴仆侍婢。大伯更是府中的总管事!可也仅仅是捕风捉影般听闻了一些关于金衣侍的传说,从未见过真人。
阿蛮才刚来多久?
他麻木地将尸首搬进屋中。这才发现之前被那些道士们活捉,绑在椅子上的几个人已通通咽了气。
喉间颈骨折断,一击毙命。
北海心中一动,仔细查看几个道士的尸首——都是金剑所刺的剑伤,剑气逼人,收口凝厉。
再定神望向一个瘦子的喉间,喉结突出,下方一道淤青的指痕,那手指印比成年男子略细……更像是属于少年人。
北海僵硬地回头,阿蛮将最后一具尸首拖进屋里。神色自然地从桌上取了壶冷茶,咕咚咕咚几口喝尽。“剩下的事你能处理吧?”
“能。”北海哑声回道。
阿蛮点点头,“这是最后一次。”
“什么?”
“我说,将小姐陷于危险和麻烦之中,这是最后一次。”阿蛮笑了,回头望他,金棕的眸子映着摇曳的烛火,有种蛊惑人心的狠厉,“再有下回,我一定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