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仍有鲜血透了过来。可见伤势之重。
“解了。”沈稚声音清冷。
阿蛮可怜巴巴望她一眼,小声咕哝一句“不该给小姐看这个…”手上不敢懈怠,三两下便解开包扎。
层层棉纱布下,掩藏的是肩窝上的一个深深的血洞。已浅浅结了一层褐色的薄痂,却因主人的不用心看顾而挣裂出口子,鲜血仍向外渗着。
“穿透了?”沈稚面色发白。
阿蛮默默点头,低头闷声道“不碍事。”
手快地将那纱布又原样覆了上去。看得沈稚直皱眉。
“箭伤?”
点头。
“我给你的金疮药是用完了?就这么任它自己好?”
阿蛮迟疑了一瞬,刚要点头,忽然被沈稚一把捏住了下巴,迫他抬起头来,直视她点漆如墨般的黑眸。沈稚天生嗓音清甜,此时却多了几分恶狠狠的,“阿蛮,你是我的奴隶,我是你的主人。再敢对我说一句谎话,你就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小少年瞬时慌了,“小姐,我不是有心的。您给的药太过贵重,我没舍得用……这只是小伤而已,看着骇人些,实则丁点儿没碰到骨头。不用多久自己便会好了。”
沈稚忆起初遇时这小少年遍体鳞伤的情状,深深吸气,缓缓点头。她相信他的判断。
“这箭伤从何而来?”
沈稚没叫起,阿蛮也就不敢乱动。偏头看着沈稚用净布沾了盆中热水,一点点擦去污血,给他敷药。那熟悉的小瓷瓶他屋中也有两个,都是她给的,他一次也没舍得用过。
其实更舍不得的,是那纤白柔嫩的指尖染上鲜血的腥甜味道。漂亮晶透的指甲上,是上晌才用花汁新描染的荷花苞,生动如真、亭亭玉立……此时全被血色污毁了。
凶夷兽奴的琥珀眸光颤动,青涩的嗓音微哑,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给她知晓。
四天前黄昏,阿蛮办好了“余嬷嬷”的差使,寻常去找北海喝酒说话——这小子最近忙得很,给小姐请安都不大积极,他便有心替小姐去看看。
不料刚进到熟悉的小巷,便嗅到风中的气味不大对劲。还未等反应,便见几个穿着灰色道袍、戴着大斗笠的江湖人走进来。他们手中所持兵器阿蛮不曾见过,可那锋锐的寒芒映着夕阳格外艳丽,如同鲜血流淌一般。
他直觉坏事了,扭头就走。其中一个灰袍人察觉了他,阿蛮故意将脚步放沉重,如同寻常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一般。不料那人问也不问,随手一记飞刀直奔他的心口。
阿蛮假做中刀跌倒,实则用手接了刀捂在胸前。他踉跄着“挣扎”躲进一个屋子。出手的灰袍道士刚要追,被同伴拉住,“正事要紧。”
阿蛮蹙眉,这不是都城口音。
他并非随便进的屋子——刚刚“中刀”倒地时,便察觉了此处墙根不对劲,地面下方几尺似乎是空的。进来屋中果然暗有玄机。他躲避围捕的逃杀经验相当丰富,很快便找到密道入口。
不料进去后,却发现了藏在里面的北海。他面色惨白,朝他连连摇头,示意别出声。
阿蛮挑眉,扯开北海的里衣,刺破指尖写道,“何事?”
北海嘴角抽了抽,咬咬牙也刺破手指,忍疼写下,“有人被发现,追来硬点子,打不过。”
阿蛮眉头一皱,“我去引开他们。”
北海连连摆手,“不行,打不过。”
阿蛮无声笑笑,刚要出去,被北海一把抓住袖子,容色焦急,“有人被抓了。账册也在上面。”
阿蛮面色微变,“此处是老巢?”
北海苦笑着点点头。
阿蛮登时紧张了。北海如何他其实并不在意,可他办的却是小姐的机密之事。那日小姐写字条时,阿蛮并未避讳,因而大略知道一二。
倘若手下的小喽啰被抓,用刑逼供,谁知道会供出什么,会不会牵连到小姐身上。
阿蛮恼恨地瞪视北海,对方只是惭愧低头。从怀中掏出一枚离火神丸,咬牙写道,“若他们搜到账册,我就从地下炸了屋子。”
阿蛮想了想,缓缓摇头。仍觉得不保靠。
就算屋子塌了,也不能保证里面的东西全毁掉。再说,对方已经抓到小喽啰,只是还没来得及细审。虽说那些人只知道领钱办事,不晓得主子是谁,但难保有人胡乱猜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