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玛瑙山庄回来后不久,沈稚就寻了个由头将沈瑞叫来汀荷院。
一进书房,沈瑞立即发觉不对,低头急转身就要开溜。可惜晚了一步,橘绿笑盈盈地当面将门关上,还“咔哒”一声从外面落了铜锁。
沈瑞搓着手掌干笑,“妹妹这是何意啊?”
沈稚肃着面容坐在书案后的花梨椅上,半点没有要起身迎他的意思。反而不疾不徐地饮着茶,眉梢都不抬。
沈瑞苦兮兮看了一眼旁边侧置的客椅,到底没敢去坐。咽了咽口水,“稚儿,呃,妹妹…你有话就直说嘛!哥哥最近也没惹啥事啊。呃,还是说前两年欠你的银子?我、我今年年初就与恒家老九弄了条船出海,年底定能还……”
沈稚把盖碗一撂,“谁说这个了?我问你,前几月你们去燕云平叛,中间有十五日踪迹全无……后来补的军报我都细看了,行迹根本对不上!你实话说,当时究竟去哪儿了?”
沈瑞登时傻眼。近乎本能地去看恭敬垂首,侍立于沈稚身后的凶夷护卫。
沈稚眯起眼,“你瞧他做什么?”
沈瑞慌忙摇摇头,“没!我谁也没看。”
沈稚回头,阿蛮眼观鼻、鼻观心,站得别提多规矩了。
她狐疑地瞄了他一眼,又重新望向沈瑞。随即状似不经意地捻着白瓷盏,幽幽叹息道,“哥哥啊,你就照实说吧。其实啊我都知晓了。”
沈瑞瞳孔微放,又向她身后望去。
沈稚猛地回头,正瞧见阿蛮慌忙垂首。
抓了个正着。沈稚眯着眼睛,勾了勾唇角。
慢悠悠起身,从书架上取了一柄戒尺。
通体红木,寸许宽,扎实厚重,看起来比普通的戒尺还稍长一些。
阿蛮在她发觉时已心知不妙。可骤然见到此物,仍是惊得脊背都绷紧几分,瞬间呼吸都停了。他难以置信地望向沈稚,金棕的眸光颤动,磕绊求道,“小、小姐…我没……”
“转身。”沈稚淡淡吩咐。
凶夷护卫整个人都僵住,片刻后,确认自己没听错。他闭了闭眼,乖乖从命,转身向壁而立。
沈稚悄悄莞尔。把戒尺递到他身前,继续肃着声音,“先捧着。”
阿蛮猛地松了口气。
可怜兮兮地回头望了她一眼,默默伸出双手接过来。
亲手捧着这个“老朋友”,那份沉甸甸的触感很难不让他忆起从前。登时连眼神儿都软了几分,带着点乖巧的驯服,讨饶似的望着沈稚。仿佛时光瞬回到了两年前。
“再敢当面串供?嗯?”
阿蛮怂得连连摇头。连出声儿辩解一句都不敢。
沈稚满意地轻笑一声,重新坐回花梨椅。
沈瑞看得不明就里。因阿蛮背对着这边,他也瞧不见两人间的眉眼交锋。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为盟友抱不平。
“稚儿,你不是当真的吧?阿蛮何等将才!给你当护卫已是屈尊了,你竟然还拿木尺打他?”
“嗯。”沈稚漫不经心点头,“你是我哥,打你呢是不孝悌。但阿蛮是我的奴隶,心情不好我就揍他一顿,那不是天经地义吗?”
“你敢!”沈瑞瞪圆了眼。
“这倒奇了。”沈稚不由得惊讶,“你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她记得这两人之前明明就互相看不顺眼来着呀。阿蛮始终不怎么待见沈瑞,沈瑞也不服气阿蛮能拜郭将军为师。还一直说他老人家看走了眼。
没想到这一问,竟把沈瑞问红了脸。他极不自然地左右望望,“咳,就在燕云平叛时呗。也算不打不相识吧。”
“阿蛮兄弟策无遗算,深谋远虑。近身鏖战时更是悍勇无双!说句武冠三军,将士们都没有不服气的。总之吧,这次出兵,我们俩合作得很是愉快……”
沈稚闻言一噎,回头审视地打量起阿蛮。沈瑞这话一出,平叛时到底谁才是真正主帅……简直不能更明显!偏生这憨兄长分毫没觉出有什么不对,还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扭捏,“说起来,阿蛮兄弟还救过我的命呢。”
沈稚倒抽一口凉气,情不自禁的“腾”一下站起来。后怕和紧张的情绪涌上心头,看看这个、望望那个,一颗心又慢悠悠落了回去——幸好他们都没出事。
细汗都冒出来了。沈稚咬着牙,“那你们当时怎么不说?”
沈瑞搔搔后脑勺,“这不是……不太好意思嘛。”
“那你呢?”她回头看向阿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