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瑞刚要开口解围,阿蛮低沉的声音已传来,“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憋得沈瑞脑门直突突——他堂堂定国候嫡子,大好头颅一颗,怎么就区区“不足挂齿”了?
沈稚眸光在二人身上打了个转儿,忽然笑了,“我算是瞧出来了,你们两个果然默契得很!在这儿和我拖时间呢是吧?唔,感情好,那就更好办了!哥,你从现在开始,就得字字句句都说实话。若有一个字同阿蛮之前给我招供的对不上,我就……狠狠揍他。”
说着话,还把戒尺拿下来,重重在阿蛮背上比划了一下。
沈瑞登时急了,话中带了两分真火气,“稚儿莫要胡闹!阿蛮确有鸿才,我不是与你玩笑!他在军中屡立奇功,府内怎能容你如此轻侮!”
沈稚当然不怕他的那点虚火气。
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弯了弯,笑起来时腮边就浮出两个浅浅梨涡。“哥你可说错啦。阿蛮又不是你军中将士。阿蛮是我的人!”
阿蛮倏然回头望她。又立即转回身去。
沈稚没留神到,见沈瑞有些发急,她又轻飘飘地说,“不信你就问问他好了。是情愿留在汀荷院中办差,偶尔供我打罚出气,还是愿意随你去北境军中,去建功立业?”
阿蛮背对着两人站着,嘴角向上弯了弯。
沈瑞也没留神他,闻言大喜过望。“稚儿终于肯放人了?”
他激动属实另有缘由。当年郭将军不止是想收阿蛮当关门弟子。福门设宴郭将军初见阿蛮射箭时,便赞叹他天资卓绝、颇有辕门射戟的风采。与他坐论兵道片刻,更是大喜过望。甚至不嫌弃他异族人的身份,提出想把他收做郭家养子,将来长大后更要将亲甥女许给他!
是沈稚,捏着阿蛮的奴契,笑盈盈就给拒了。
“这护卫是我府上的人。您老人家若要收他做徒弟,我给他备六礼束脩,写最隆厚的投师帖子!至于旁的,那不好意思得紧,我恐怕不能答应。”
为此事,还气得老将军吹了好几次胡子。又拉不下面子找定国候说道说道——当年他拒收定国侯府的小少爷做徒弟,如今阿蛮也当不成他的养子,一边下一回面子,公平得很。
沈瑞却是知道,这事儿他爹全然不知情!完完全全就是沈稚自己的主意。
他当时还一片好心地去劝阿蛮,让他去求一求沈稚,也许妹妹心软就答应放人了。多好的机会啊!可当时那兽奴小子全然不领情,只硬邦邦怼他一句,“不想去。”
如今阿蛮也长大了,权衡利弊自然知道该如何取舍。
“你当真肯放人?”沈瑞追问。
“嗯。”沈稚笑着点头,“他若要走,我肯定不拦着呀。”
他妹妹向来言出必诺,这回竟是真舍得放人了!沈瑞不由得替阿蛮高兴,着急地频频催促道,“阿蛮?阿蛮兄弟!你倒是快快说话啊!”
阿蛮一颗心早就酥了。后面两人说什么,他完全没听进去。耳畔仍止不住地回荡着那清甜的嗓音——“阿蛮是我的人!”
我的人……
我的……
两年前和今天,她各说了一次。从前不觉如何,如今听来,竟格外惊心动魄。
“阿蛮是我的人!”
他闭上眼睛,只觉得周身的气血都沸涌奔腾,耳鼓中砰砰乱响,就连指尖也跟着酥痒发麻,隐隐颤抖起来。
藏在靴中的脚趾因过分的紧张而蜷缩起来。
身后沈瑞仍不住催促。
他站得很稳当,尽量调整局促的呼吸,不使人听出端倪。
凶夷护卫的嗓音低哑、郑重,“阿蛮是小姐所救,身家性命皆归小姐所有。我发誓,愿一生供小姐驱使,永不背弃。”
沈稚蓦然心头一跳。
她偏头望去,只觉得这一刻阿蛮的背影都可爱得不得了,让她生出一种必须要给他回应的念头。
忍不住走过去,温柔又安慰地在他脊背上拍了一下。“我知道的。”她轻声说。
她拍得那一下很轻,很温柔。
凶夷少年恍然间觉得,小姐似乎不是在拍他,而是在他怦然而跳的心上摸了一下。
那一刹那,他的心脏倏然缩紧。片刻后,又猛烈地扩张开来!
血液一股股冲击着脏腑,激涌般流淌遍全身。行至哪里,哪里就生出一阵阵酸痒的、麻刺刺的感受。>>
阿蛮隐隐有些惊慌,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又觉得自己兴许是疯了,竟渴望着她再去触摸一下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