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女还交代同僚赶快收拾行李,准备沿途保护。
当夜,见沈稚拿出那柄匕首端详时,她也并未多想。郡主从前就常常把玩这柄匕首,想来是在思念首领。如今和亲在即,她或许是想装饰一下这定情之物?
因而蛮女只是在暗处远远看着,并未上前。
直到,沈稚将匕首决然插进心脉。
蛮女惊慌飞身而入,然而太晚了。她插得极深极深,不留任何余地。
那匕首不拔还好,只要拔出必定立时丧命。蛮女焦急地解释着身份,想问郡主如何才能救她。
她只摇了摇头。
郡主冰雪聪明,虽未见过蛮女,却立时猜出了她的身份。
她笑着托蛮女转了一句话给‘他’。
‘拓跋临羌’缓缓起身走下殿来,步履早已失了稳重,面色惨白一片,“她说什么?”
蛮女跪伏在地,硬着舌尖转述了那句中原话。就连濒死时的断断续续也学得极像。
告诉那个狼心狗肺之徒,沈稚宁为玉碎,绝不受辱……
言毕,她不敢看首领神色,双手呈上了那柄古旧的轮回匕首。
透过旧铜与兽皮的外鞘,似乎仍能看见那寒刃上沾染的血迹。
“啊…”阿蛮再难承受,紧闭双目,捂着耳朵惨呼出声。
“醒醒,醒醒。”山洞中沈稚正满面担忧地拍着他。凶夷人也不知梦见了什么,睡梦中挣扎惶恐,眼角竟沁出晶莹的泪来。
沈稚大为讶异。心中忍不住有点酸涩,“阿蛮,快醒来。那都是噩梦,是假的!你睁开眼就好了。”
许是听见了这句话,凶夷少年骤然惊醒。金棕的惊慌双瞳猛然间睁开,看见沈稚的一瞬,他的瞳孔倏然放大。紧接着竟失了智一般举止狂悖——竟然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用力之大,将沈稚都勒得生疼。
沈稚大怒,狠狠推他——然而这凶夷人魔怔了似的,竟越抱越紧,死不撒手。她的脸颊被按在坚实的胸膛前,完全动弹不得,耳畔听见他急促惊惶的心跳声,震如擂鼓。
沈稚又惊又气,下了狠手,在他肋下一处小伤口狠狠捶了一记。
阿蛮吃痛,本能地却是抱紧而不是放开。沈稚气恼得又在他腰间狠拧了半圈。
可算将这凶夷人唤回了神志,呆怔怔地低头,细细瞧她面容,半晌才猛然反应过来。连忙松开手,跪了下去。重重叩首,“冒犯了小姐,阿蛮罪该万死。”
沈稚挣脱后连退了好几步,气得脸都红了。
指间那剧毒的暗梨针对着他瞄了半天,可恨那凶夷人也不知道躲。沈稚愠怒不已,呼吸都急促几分。暗暗告诉自己他还有用,杀了太不值。
“你发的什么疯?”
他一言不发,只是垂首跪着,此刻竟连眼睛都闭上了。完全不知辩解。
沈稚恨得咬牙,随手取下腰间的金丝软鞭,劈头盖脸抽了上去。
凶夷人如释重负。鞭子透过薄薄的衣料抽在肌肉上,回响声极脆。
“伏身。”沈稚命令。他腹部那道伤太重,不能再受鞭挞。
凶夷人温顺地跪伏下去,乖觉展开宽厚的脊背,恭敬领受鞭笞。
那态度太过虔诚驯顺,太过放松安心。不知为什么,沈稚竟觉得他此刻心中是很感激的。仿佛她不是在对他施以刑罚,而是救赎。
这莫名其妙的感觉太过诡异,沈稚渐渐放轻了力道,却没有忍心停手。
奇怪得很,明明不是很凶狠的鞭笞,连油皮都不会抽破半点。
却将一向坚韧的凶夷人打哭了。
“对不起。”
“对不起…”
他轻声低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