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绿和竹雨在同一间屋子歇息,两人正说着小话,只见红袖姑姑笑盈盈走进来。
“姑姑何事这么欢喜呀?”
红袖敛容轻咳,“无事。”
竹雨狐疑地望她一眼,却也摸不到头脑。起身道,“橘绿姐姐今夜歇着吧,我去给小姐值夜。”不料红袖一把拉住了她,“不忙,晚些再过去不迟。”
橘绿闻言眼睛一弯,登时了然,笑着点点头。竹雨却有些懵,“姑姑,如今不比府里,小姐身边怎能离了人呢?”
红袖无奈横了她一眼。
橘绿连忙拽过她来,小小声说,“笨丫头,从前几日小姐身边没你,也不曾短了人侍候呀。”
竹雨眼睛瞬间瞪大。“阿、阿蛮护卫?”
见另两人心照不宣,竹雨仍有些迟疑,迷茫道,“其实白日里我就想问了,只是他总在,不大方便……阿蛮护卫究竟是怎么回事呀?大半年前,不是查清他是凶夷细作,还逃走了么……如今汀荷院上下都不敢提他,怎么今天就忽然出现在小姐身边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橘绿红袖对视一眼,同时为难。橘绿试探着说,“那你觉得呢?”
竹雨想了想,“我觉得阿蛮护卫一直不像细作啊……难道是之前冤了?不对不对,若真是冤枉他了,以小姐的行事,今日定然会改口解释的,当众还他清白。况且白受了天大的委屈,阿蛮护卫看起来却很淡然啊…这…不大像啊…”
“嗯,有道理。”橘绿附和。
竹雨得了认可,心中安定,愈加分析起来,“而且,你们有没有觉得,大半年不见,他好像变了许多?”
“哪里变了?”
竹雨皱着眉苦思,“具体我也说不上来……就是吧,从前他很随和的啊,也喜欢开玩笑,爱玩,和我们说话都是‘自己人’的感觉。而今天,他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一直沉默,偶尔开口也是惜字如金。而且,阿蛮护卫今天一直戴着斗笠,气势有点可怕,我都不太敢看他了。”
橘绿轻笑,“你不是看人家白日与江湖人打斗,胆子太小给吓着了吧?”
竹雨气鼓了小脸,“你才胆小呢!今天红袖姑姑也动手了,我怎么不怕她?就是他吓人!而且你们没闻到吗?阿蛮护卫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味。”竹雨微眯着眼睛回忆,如数家珍,“大概有松香、田七、麝香、散淤草、冰片……都是些很寻常的止血化瘀药,绝不是咱们侯府的独门金疮药。”
见她们蹙眉,竹雨轻声说,“这在从前怎么可能呢?阿蛮是擦破一点儿油皮都恨不得晃在小姐眼前去讨药装可怜的——他才不管那药有多贵重呢!小姐也是宠他……”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到后来有些说不下去,微微惆怅,“到底不一样了。”
橘绿摸摸她的头,“别想那么多,兴许之前只是那伤药恰好用完了呢。”
“若是如此,今天怎么不问问咱们带了不曾?”竹雨轻哼一声,“我又不是傻的。阿蛮如今,已经不把他当成我们的‘自己人’了……”
橘绿见她愁着小脸,忍不住安慰,“别想那么多啦,小姐不说,咱们就别问。小姐怎么样对他,你拿眼睛看,心里有数就行。可别当面戳人伤疤去。”
竹雨好似没听进去,忽然小脸一白,“橘绿姐姐,既然阿蛮是凶夷奸细,不再是咱们的自己人。那他何必还救我们?今天他和小姐相处也怪怪的,会不会其实…事情根本不是我们看到的样子!而是——连小姐带我们,现在其实都是他的俘虏了?”
橘绿正喝茶水呢,好悬没呛到。气得拿指头点她的脑门,“你见过给谁给自己的俘虏赶车啊?”
竹雨丝毫没听进去,陷在那个可能里,越想越怕,“若是如此,我得去陪在小姐身边!”猛地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恰在此时,忽而听见“啪”地一声脆响。
隐隐竟是从隔壁沈稚的房间传来。
橘绿惊得倏然站起,面色一片煞白,难道还真让竹雨说中了?
片刻后,又是一声脆响。
啪——
这次她们都听清了!就是从隔壁传来。而且,是鞭子的声音。
她们住的是镇上最好的客栈,隔音比普通民宅强上许多,因此声音不很清晰。但顶楼一共只有四间天字房,都被他们包下了,不可能有旁人。
橘绿惊呆了。
竹雨眼圈儿瞬间热了,咬着牙低头就往外冲,“我和他拼了!”
被红袖一把扯回来,回手就把门关紧。老脸微红,揉揉鼻子道,“谁都不许去。”
竹雨张着嘴要喊,被反应过来的橘绿一把捂住,见她瞪着眼睛就要大哭,橘绿无奈,只好俯身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竹雨眼睛瞪得溜圆,求证一般望向红袖姑姑。
隔壁的声音仍在继续。一声又一声,清脆而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