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怀远从碗橱里找出玻璃杯,从冰箱里拿出牛奶,伸手一拿已经觉得不妙,果然,牛奶盒几乎是空的,勉强甩出来可怜兮兮的几滴,连玻璃杯底都盖不满。
他把盒子一丢,试图在冰箱和壁橱间寻找有没有未开封的牛奶,可孟家消费的牛奶都是每天一大早从郊区牧场直接送过来的,孟怀远又奉行君子远庖厨,翻箱倒柜找了半天,一无所获。
想到安知那双天然有些哀戚的秋水剪瞳,和记忆中的形象悄然重叠,孟怀远突然怒不可遏,抄起内线电话把已经睡下的厨娘叫了起来。
“我有没有说过?只要保证主子们的日常饮食,厨房里这些剩的东西你们要吃要喝都随便,但你们不可以太过分!”
厨娘从没见他发这么大脾气,吓得肝胆俱裂:“您,您要找什么?”
“牛奶!现在我孙女要喝牛奶!”孟怀远抓起空空的牛奶盒往垃圾处理器里一丢:“每天那么大一盒都让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给喝完了是不是?”
厨娘明明记得下班前检查过还有大半盒来着,但现在这种情况下哪敢和他顶撞,忍着委屈竭力思考:“牛奶……对了,左边第三格壁橱的顶上,还有一盒常温奶,放在椰浆边上。”
孟怀远打开壁橱,翻出那盒牛奶,确认还在保质期后,剪开包装倒进杯子里。
又想起安知说要热牛奶,在几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嵌入式箱型电器中纠结了片刻,差点把牛奶送进了烤箱……
他摸了一圈才摸到微波炉,设置加热,才发现自己忙出了一身汗。
不由苦笑,倒个牛奶而已,何至于狼狈至此。
谁管你富可敌国,权势熏天,在血脉相连的小女孩面前,不过是个笨拙的老头子罢了。
“叮”一声轻响,孟怀远从微波炉中拿出牛奶,确认不太烫后,便端到了卧房去。
安知文静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接过,甜甜笑道:“谢谢爷爷。”
孟怀远看着她捧着玻璃杯喝牛奶的动作,下颌清晰秀致,雪白纤细脖颈随着吞咽的动作微微翕动,放下杯子后,上嘴唇沾了一层薄薄的白胡子,只觉得心满意足,满心的幸福充盈。
喝了牛奶,孟怀远还不放心,亲自把安知送回自己的房间,看着她刷了牙躺到床上盖好被子,才道了声晚安,从玻璃拉门出去了。
孟怀远路过不怕的狗屋,小狗被惊醒,朝他不满地吠了几声。
“好了好了,别叫了,”孟怀远对不怕说:“好好保护你主人。”
安知躺在床上,一直睁着眼睛,直到零点之后,四周完全沉寂了,才掀开被子坐起来。
她从兜里摸出一把黄铜钥匙,借着月色仔细端详。
一番表演,唱念做打,撒娇卖痴,就为了找这把钥匙,安知握着钥匙手心都在冒汗,哪里睡得着,穿好鞋从花园里悄悄溜了出去。
四月份的深夜还是有些冷的,安知在薄雾和露水中穿行,不觉沾湿了衣角。
她已经把路线记得很熟,几乎不没有停顿就顺利地找到西北边那座粉色小楼。
安知用手中的黄铜钥匙开了锁,因为知道门后面是多米诺骨牌,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点亮了手机电筒。
屋子里黑黝黝的,手电筒只能照亮眼前很小的一片区域,安知一边梭巡一边小心脚下,不期然看到电视柜上的相框。
白衣的季唯站在阳光下,朝她巧笑嫣然,安知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差点被身后的塑料轨道绊倒,硬是靠着超强的平衡能力没有摔倒,甚至还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小车。
她要是没看错的话,这条长长的轨道尽头,分明是一个巨大的骨牌金字塔,只要被车子轻轻一碰,就会摧枯拉朽地整个垮掉。
安知擦了一把额前的冷汗,告诫自己务必接下来万分小心。一百多平的客厅里面并没有其他主人留下的痕迹,安知把那个相框从电视柜上拿了起来。
平平无奇的白色木质相框,很多年没有动过,但表面并未沾染灰尘,照片上的季唯站在某个不知名的小湖边,旁边是一座旅游景区常见的石碑,手指把长发掠到耳后,看上去就是一张普通的旅游照。
年代久远,照片有些模糊了,安知看不清石碑上面的字,只能用手机先暂时拍下来回去慢慢研究。
正要原样放回去,安知突然想起某部电视剧里的情节,从后面拆开了相框,拿下背板,看到了照片的背面。
果然有字!
安知心中一喜,却看到照片背后只有两行字,也并不是季唯的娟秀笔触,反而有点像男生的字,显得潇洒随性,大开大阖。
“多谢成全。”
可落款却不是想象中的那个人,而是一个简单的“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