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庆仰头长叹:“机会,还有什么机会?这是我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全被她毁了。”猛然转过头,怒指着安慧骂道:“都是她,毁了我,全毁了!你滚,滚啊!”
安慧受尽羞辱,哭着跑出门。
五
远在香港的高建国也从新闻中看到了大陆恢复高考的消息,母子俩都为中国重新开始尊重知识、尊重人才感到由衷的高兴。
几天之后,香港却发生了一件大事,鉴于10月28日廉政公署门前超过2000名的警员参加示威游行,抗议廉政公署权力过大,港督麦理浩在11月5日发表声明,决定对1977年1月1日之前的警方贪污行为既往不咎。
“政府颁布了特赦令,龙华找到替罪羊之后官复原职了。”阿强是最快得到消息的人。
高建国问道:“谁是替罪羊?”
阿强苦着脸回答道:“就是我表哥罗向荣,他这次是彻底出不来了。唉!他心术不正,跟着龙华那样的人,早晚都要出事。这次也不算冤枉他。”
华仔担心道:“这次没能扳倒龙华,你们以后可要更加小心了。”
但这并没有影响到高建国考取港大的决心,反而激励他自强不息,更加积极地准备来年的香港会考。他深刻地认识到,只有自己真正强大起来,才能战胜邪恶势力。同时,他心中也在为远方的安慧和丁跃民祝福,希望他们能够鼓起勇气参加高考,进入大学深造。对了,还有亲爱的弟弟,这一年以来他肯定过得很苦,希望他也能努力参加高考。
高建军虽然报名那天被安国庆撕掉了报名表,但还是顺利报上了,但他最后却选择了放弃高考。促使他改变的是安长江。
本来父亲高致远平反后恢复了工作,家也搬到了南锣鼓巷的府学胡同78号,父子重新团聚。邻居姓周的夫妇俩对他们父子十分友善。父亲劝高建军重新复习参加高考,让他重新找到了奋斗的目标。
这天他正独自在家学习,安长江却突然到访。安长江并不愿进屋,只是给了建军一张参军报名表,还说:“高建国犯的错跟你没关系,让你还债对你不公平,这算是我对你的一种补偿,以后大家互不相欠。”
参军本可谓是天赐良机。一来建军自小就想参军入伍,成为一名保家卫国的军人;二来部队是个锻炼人的地方,能学到不少知识和培养许多能力。但高建军并不想接受这样一份莫名其妙的机会,而且他还打算继续照顾安国庆,直到他完全康复。
面对高建军的倔强,安长江只有实话实说:“你以为我愿意这样?这个参军指标本来是给国庆的,现在便宜了你小子,你以为我心里好受?高建国把我儿子害成这样,我们安家和你们高家势不两立,这是不共戴天之仇。你以为你留下来,就是赎罪?我们就能原谅你们家?你别做梦了,我告诉你,这笔债你还不清,只要看见你就是对我们家的折磨。你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说完,把报名表扔下,转身走了。
就在这年冬天,安慧、丁跃民、丁跃音和中国其他的五百七十万考生一起走进了曾被关闭十余年的高考考场。十年中积压下来的五百七十多万青壮年男女,从车间、从农田……走进了改变自己和国家命运的考场。考完之后,丁家兄妹倒是放松了,安慧却继续遭受着王乐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与此同时,高建军在与父亲商量之后,果断决定投笔从戎,成为了一名解放军战士。
半年很快过去了,正是北京最美的初夏时节,空气中弥散着清幽淡雅的槐花香。一身军装的高建军回到了北京。他似乎比半年前壮了不少,皮肤也黑了很多,眉宇间的气质由稚嫩天真变成了勃勃英气。走进四合院,建军深吸了一口气,暗想:这是家的味道!
“你是高建军?”旁边周家屋里走出来一个长发姑娘,年岁跟自己差不多,穿着鹅黄色的连衣裙,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她手里端着个红色鲤鱼花纹的搪瓷盆,显然是出来打水。
高建军没有见过她,只有礼貌地问了一句:“我是。请问你是哪位?”
姑娘撩起了长发,笑着道:“我叫周欢,是你家邻居。你们搬来的时候我不在家,听我爸说你去当兵了,这院儿里只有你一个军人,一看就知道了。”说着转身冲着堂屋大声喊道:“高伯伯,建军哥回来了!”
高致远闻声而出,见到儿子兴奋不已,连忙拉着建军进了屋。他一边帮儿子倒了杯水,一边问道:“你一走就是半年多,怎么一封信都没有?”
“爸,您是不知道啊!刚到部队的时候,是封闭训练,那个苦!您是不知道……接着又是去南方抢险抗灾,写好的信一直也没机会往家里寄。对了,这次抢险抗灾,我立了三等功。”高建军神态气质中透出一股自信。
高致远抚摸着儿子的军装,欣慰地说:“本来还担心你在部队不适应,现在我放心了……”笑得像个孩子。
“爸,听说跃民哥兄妹俩和安慧姐他们都考上大学了?”被父亲摸得有些不好意思,高建军岔开了话题。
“是啊,大伙儿都挺好的!”高致远在旁边坐下,又接着说道:“唉!前一阵我回帽儿胡同那边走走,碰到你孙阿姨了。就是孙小华,王鹏飞的爱人。她一个人也挺不容易的!鹏飞当年走得委屈啊!但你孙阿姨她装作不认识我。这几年大家都是憋屈着活过来的……”
这时,周欢端着一盘水果走了进来,冲着建军笑着道:“建军哥,吃水果,可甜了!”
高致远介绍道:“这是周欢,老周的女儿,你还不认识吧,去年刚考上大学。”
被周欢的大眼睛一直盯着,高建军有些不自在,赶紧挑出一个水蜜桃递到父亲手里。高致远把桃握在手里,不觉动情道:“建军呐!要是你妈、你哥能够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多好……”
“爸……”毕竟有外人在,高建军不禁打断道。
高致远明白自己有些失态,摆摆手道:“我啊,就是有时候总会想,你妈和你哥,他们会不会还活着……算了,不提了,不提了。”
高建国被港大录取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海琴湾。阿雄在店内看着岳芳英和高建国母子哭了又笑、笑了又哭,不知不觉地自己也被感动得泪水迷糊了双眼。周围的小铺都纷纷过来祝贺,送了不少吃的用的,岳芳英也用热气腾腾的饺子一一还了礼。
好容易大家才忙完,有机会坐下休息。一身时髦打扮的华仔闯了进来,一头披头士发型,一副夸张的超大墨镜,上身是波西米亚风格的花衬衫,搭配黑色铆钉紧身裤,一双系带凉鞋,嘴里高喊着:“今晚我要包席……高老板!”
华仔掏出随身携带的梳子,梳了梳“纹丝不动”的头发。高建国眨了眨眼,仔细辨认了一下,才问道:“华仔,你发财了?”
“这事可比发财更重要。我小妹阿芳在无线电视城录制了她的第一首歌。有请阿芳小姐闪亮登场!”华仔一个转身,让出了门口。
阿芳脚穿一双宝蓝色的大头高跟鞋,踩着舞步出现在大家眼前。她下身是亮黄色喇叭裤,上身则是绿色丝质短款衬衫,一顶浅紫色的太阳帽,烫过的波浪形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耳朵。这哪里还是那个憨憨傻傻的渔村妹?幸好脸上的妆不浓,不然高建国肯定认不出她是谁。
一旁的华仔得意地问道:“各位观众,阿芳今日是不是好靓噶?”
阿雄端了杯茶水从厨房出来,正好撞上阿芳随意抛送的媚眼,一时招架不住,撞到了桌角上,茶杯啪的掉到地上,幸好是只是破了个口,没有碎得一地,茶杯里面的水飞洒出来,有几滴溅到华仔身上,他立刻嗷嗷大叫道:“阿雄,你做咩?要烫死我啊?”
阿雄的脸变成了猪肝色,嘴里慌乱地回应着,想要转身离开,结果又撞到了身后的凳子,左支右绌险些摔倒,那狼狈的模样,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今晚“京味儿饺子摊”尤其热闹,周围的人都说这是双喜盈门。正当中的一张桌子坐满了人,阿芳作为主角被众人簇拥着坐在面朝大门的主席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