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上挂满了红绸彩灯,虽然天上还有零星的雪花不断飘下,但这点子寒冷完全掩不去黑石城中人们脸上挂满的喜色。
“嘿!昨天那个什么草原大单于被咱们沈将军,啊不,太子殿下生擒,从城门那边拖回来的时候,你去看了吗?”
“当然看了!此等百年难得一见的场面,我怎能错过!”
“这下子,咱们可不用再担心草原人年年来犯了,沈、太子殿下说了,要将草原各部族打散编入大殷户籍,从此之后再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大小部落,只有咱们大殷的雁北州了!”
穿着平日里舍不得穿的新衣,每个人脸上都是与有荣焉的骄傲与欢喜。
长长的街道两旁支设了不少棚子,每个棚子下头都摆着两口大锅,穿着新衣的百姓,与身穿旧伤横陈的铠甲,还没来得及洗净血污的士兵们混在一起。
一个发髻梳的一丝不苟,用蓝布裹住黑白掺杂的头发的老大娘从锅中舀了一勺子满满的肉汤,又从蒸屉里抓起两大个馒头饼子,递过去:“好孩子,辛苦你们了,来来来多吃些,这都是朝廷出钱出粮,就是为了犒劳你们这些远征草原王庭的将士们的,你回去告诉你的同袍,咱们这儿的肉和饼子管够,叫他们都过来,大娘我的手艺,是整个黑石城都闻名的,保管比旁边那个刘二胖妞的好吃!”
老大娘的过分热情让这名士兵无所适从,只能红着脸接过肉汤和饼子,道了声谢。
站在高高的城楼上,殷盛乐看见每一个雇来给远征军烧肉汤蒸饼子的摊位都是极其热情地招待这些前一日才从草原上撤回来的将士,那杂乱却热闹的人声哪怕是在城墙上的堡垒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用手撑在漆黑的石墙上头,这一双手生得宽厚,修长有力,肤色略黑,左手的手背上还有一道刚刚结上了痂的小口子。
比起才刚刚来到黑石城的那一年,殷盛乐身上已经彻底没了皇都贵胄,少年风流的影子。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神光内敛平静,眉宇刚毅稳重的成年男子模样。
他的面容依旧俊美,那双罕见的黑眸也一如既往地摄人心魄,而那些曾有的轻浮易躁像是被时光悉数从他身上洗去了一样,再寻不到昔年大殷皇宫里“小天魔星”的影子。
终于拨去了无定的云霭,显出巍巍山岳的本相。
殷盛乐往长街的方向盯了半晌,他自己身上的铠甲也还没能换下呢,忙活了整整一晚,与商渝江等人商定草原上的俘虏归处,与划定各村、县的范围,抽调西北军前往驻守巡查等等一大堆事情,到现在都还只是讨论出了个大概,更具体的事情还要等到回朝之后,与群臣共议,才能最终定下来。
他就要回去了。
西北大草原已经被全数纳入大殷版图,眼下正是论功行赏的狂欢时刻。
“回去之后,只怕他们都要认不出我现在的模样了。”殷盛乐没有回头。
而身后的来人也正是他最最熟悉的那一个,沈徽眉间露着些疲惫的颜色,双目之中却如有星火烧灼:“殿下此去,便是人间帝王。”
殷盛乐转身,现在的他已经比沈徽高出了很多,宽阔的肩背,绵延而下血红的披风,只需这么一站,便将沈徽的身影护得严严实实:“我为帝王,你便为我之宰相。”
大殷不设宰相一职,取而代之的是内阁大学士。
无论是原书里,还是这个世界里,殷盛乐很清楚男主和他的阿徽一开始都是在朝着贤臣能臣的路上使劲儿,他渴求一位贤明的君主,渴望一个百相升平的盛世。
也正如几年前,殷盛乐对他说的,他们要一起努力,一起奋斗一样,这两年多与草原人斗争的时光里,他们愈发地默契,最终也确实是摘取到了胜利的果实。
但是。
“还远远不够。”殷盛乐说,他向着沈徽走近过去,“平了草原只是开始,战争只能带来一时的利益,而不能长久,能长久的,是无数人的生活,是代代传承下去的历史,以后不再会有草原人侵袭我国边境了,但这还远远不够。”
“臣知晓殿下一直都想为大殷百姓带来更加富足和平的生活。”沈徽的视线随着殷盛乐的动作转动,他微微地抬着头,仰视这个自己陪伴了许多年的男人。
“在皇都里,我是他们眼里的疯子,易燥易怒之人,现如今或许还要加上个杀人如麻,饮血若渴的名头。”>>
朝堂上一直有部分人对殷盛乐攻打草原的做法非常地不赞同。
他们的那套说辞从两邦友邻,应该和睦相处,到大殷身为礼仪之邦,应该是去教化草原人,而非以武力压服,就算草原人常常侵犯边境,那也该将国内的知识教授给他们,最好还要送上钱财器械,帮助他们发展,这样一来,他们就会被咱们感化,与咱们和谐相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