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盛乐脑中浮现的,是那些不得见光的小画册背景上漫天飞滟的细雨,混着他在西北时曾听见过的,草原上的缓声哼唱,或许还有不断往外迸发星火的柴薪在烈焰的吞噬下逐渐化作灰白的余烬。
昏黄的灯光里,沈徽的脸往侧方垂低,他眼底落下一片弯月一样的阴影,盖去曾经哭泣时留下的嫣红的印痕。
初尝情爱滋味的年轻人多少都是不知满足的,更何况殷盛乐憋了这么多年了,当然是脑子一热就满心想着要将压抑许久的欢愉从沈徽身上尽数找回来。
初始时,两个都没什么经验的家伙自然都叫对方吃了好些苦头,而空有一脑子理论的殷盛乐在最后的时刻终于想起来自己暗藏的药膏,一股脑儿地用上了,才避免沈徽受伤,可即便用上了药膏,头一次的承欢也叫沈徽尽吃不下,两人磨磨蹭蹭地捱了许久,才勉强找到最适合二人的韵律,如此之后,才是水到渠成,愈发融洽。
只不过作为新上任的皇帝,殷盛乐再怎么贪恋被窝里的温软,也不好做出登基的第二天就罢朝的荒唐事——他们胡闹到灯火都燃尽,外头的宫人也开始了走动的时刻,才将将睡下。
殷盛乐却半点也不觉得疲惫,反而心里一块小缺口终于被填上了一样地振奋。
卧在他怀中的沈徽还没有清醒过来,殷盛乐小心翼翼地起身,拿着衣服到床帐外边轻手轻脚地穿好,才将门打开一条小缝儿,又停下来仔细侧耳听过内间的声音,确定了沈徽没被自己吵醒,就继续轻轻地将门拉开来。
陈平在外边守了一个晚上,见殷盛乐散着头发,露出来的那段脖颈上竟然留着一道指甲的刮痕,他倒吸一口冷气,然而还没他开口,殷盛乐就抢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两人静悄悄出了侧院,殷盛乐才开口:“你叫合乐去,挑两个身家清白,嘴巴严的宫人暂时伺候阿徽这段日子。”
沈徽不喜欢被人近身,所以这么多年来,院子里的都只有打点杂事的小宫人,他自己的很多事情都从来不会交到别人手上,只不过这一回殷盛乐想起昨晚的某些画面,觉得自己才刚刚欺负了人家,必须要更加体贴些才好。
若不是今天必须要上早朝,殷盛乐甚至想亲手给沈徽梳洗穿衣。
陈平有些惶恐地应下,又问:“陛下,沈大人那里,究竟怎么安置?”
殷盛乐摸摸下巴:“他喜欢怎样就怎样,不管他要什么,都得满足他,你明白吗?”
稍加思索,陈平心里有了点儿底了,立马躬身应是,叫来宫人给殷盛乐送上新衣后,便去寻合乐交代事情了。
脑袋顶上才刚刚换了个新上司的朝臣们忐忑不安地上了朝,发现今日的新君表现得竟然比往日温和许多,似乎是遇上什么喜事,浑身都散发着愉快的气息。
唯有何阁老朝本该是沈徽这个新任太子太傅站的位置看了好几眼,眉头皱得愈发拧巴。
沈徽是在天光大亮的时候才清醒过来的。
这时候他身侧已经没了旁人,掌心上黏了一丝明显是不属于自己的黑发。
他满身的疲倦,甚至连挪动手指都觉得很是费力,虽然他在心里准备好了迎接这迟早都会发生的事情,可当他真的与殷盛乐交融与床榻之间时,他才发现自己的精力和体质真的不能与对方相提并论。
无数次,他都感觉自己快要晕厥过去,可另一人始终都精神高昂,甚至还能早早地爬起来去上朝。
沈徽抱着被子发了会儿呆,他很小心地挪动乏力的身体坐起来,腰酸得厉害,而在他缓慢坐起来的这个过程中,一些不太美妙的变化叫他想起昨日泊船入港后的阵雨露华,掀开皱巴巴的被褥,他耳尖烧红,再一看垫在床上的衣物,已经是彻底穿不成了。
而床头的上摆了一套簇新的衣裳,沈徽捡出外衣,披在他落满碎红的肩背,往床帐外头看去。
屋子里很明显是被收拾的,他们撕裂的里衣,不慎撞倒的茶壶都被打扫干净了,而桌上的灯盏换了一支没烧过的蜡烛,沈徽眼尖看见在烛台的底下还凝着一滴小巧的烛泪,它挂在离烛身很远的地方。
沈徽可以想象那支燃了整晚的蜡烛是怎么一点一点地融化,将透亮的油沿着蜡痕凝固在那么遥远的地方。
隔着屏风,外头早就准备好了干净的热水,听见屋内的响动,合乐略作思索,稍微抬高了些音量地问:“沈大人,可需要奴婢等人服侍您梳洗?”
沈徽正扶着桌柜边沿,一步一顿地挪动,他听见询问,立马回答道:“不必了。”
声音不寻常地嘶哑,他立马闭上了嘴巴,用力地抿住双唇。
“是。”合乐应了一声,愈发专注地听着屋内的声响。
将自己整个人都浸泡在热水里之后,沈徽才觉得自己终于又活过来了一样,他的腰酸涩得像是骨缝里头生了锈迹,两条腿在行走时也不停地打颤,发梢扫在胸膛时再怎么轻柔,也能叫他感觉到一阵绵密的微痛。
“嘶”
怎么像狼崽子似的?
沈徽没有贪恋热水给他全身带来的舒适,很快将自己擦洗干净,换上衣服,扎好长发,他现在心里只觉得若是以后殷盛乐还是这般爱咬人,那自己怕真的要考虑考虑谋个外放的官职了。
“沈大人?”合乐这张熟悉的脸孔让沈徽紧绷的心放松许多。
他将赤红的耳尖藏在长发底下:“劳烦几位收拾。”
“应该的。”合乐的语气愈发客气起来,他叫来两个小太监入内打扫,自己则又是问起了沈徽接下来有什么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