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兄弟将阮清辉迎到了前院待客的地方,至于女眷,则由江氏亲迎到了后宅之中。
正堂里已有不少来客,女眷们或坐或立,不时爆出一阵哄然笑语。依谢旺的官位,本不大可能请的来这么多有头有脸的贵妇小姐,除了谢明的关系,更多的是想来和阮家,和谢黛宁攀上关系,要知道谢黛宁这个新贵夫人,可着实难请!
屋内上首处坐着谢老太太,满头的银发,老态了不少,见阮老太太进来,她赶忙扶着拐杖起身,几步上前亲迎道:“亲家母,多年不见,您一向可好哇!”
态度虽然亲切,可这话却足显两家的疏离,在坐的不少人也知道些阮家姑娘早逝的事情,都偷眼看着两个老太太打机锋。
阮老太太微微含笑,不疏不淡道:“都好,都好,您上京一路可还顺利?”
谢老太太笑着答了,又和张氏及谢黛宁招呼过,方请人坐下,阮老太太辈分高,和她携手坐在了主位,张氏被相识的夫人拉了去,谢黛宁便跟着舅母坐了。
见她仍不肯亲近,谢老太太暗暗叹息,可又无法可施,这三人身上衣饰不是顶华丽的,可料子还有戴的配饰,无一不是少见的精品,富贵煊赫隐隐可见,更兼这一屋子女眷都恨不能上前攀谈,她这才惊觉,阮家早已不是当年做亲时那般普通了,谢老太太只能强撑着尴尬继续招呼客人。
曹氏和谢婉宁也在屋子里,这番情形着实灼痛双眼,不过她们两个再不敢惹谢黛宁,悄悄立在谢老太太身后,生怕谢黛宁瞧见似的。
这样子被女眷们看见了,又暗笑母女两个小家子气,倒是谢玉宁,能在两边都说几句,反而显得落落大方。
谢黛宁自然也看见了,谢明想缓和关系,必是已经叮嘱过这母女俩了,她也不去看她们,只和围上来恭维的夫人太太们说话。
谢婉宁看她和谢玉宁交际,不由暗暗咬牙,她只小谢黛宁一岁,如今她都嫁人了,自己却连亲事都定不下来,还得在这里陪小心!
正气愤不已,忽听外间禀报:“萧家太太,小姐到!”谢婉宁的眼神一亮,是萧妍来了!
看着她疾步出去迎接的急切劲儿,谢黛宁的眸子微黯,难道谢婉宁不知道湖州发生的事情?
她后来猜测过,应该是谢婉宁告诉萧妍,她是女儿身的事情,所以萧妍专门寻来了针对女子的药物掺入酒水,本想着男宾们喝了无事,只有谢黛宁会丑态百出!可没想到她家那个了不得的客人竟是司马澈?
别管是给男子还是女子的药,让皇子喝了这样的东西,罪责可是轻的?萧家肯定得给司马澈做牛做马,供其驱策了!
所以,萧妍怎么还能跟谢婉宁交好?
片刻功夫,一个容貌极美的夫人带着一个少女进了屋子,正是萧夫人和许久不见的萧妍,萧夫人倒也罢了,萧妍明明还是青春年少,却看着比其他在坐的闺秀们老了足有七八岁的样子!
她的目光在屋内众人的脸上一一划过,落到谢黛宁身上时,瞬间一冷!
她是第一次看见谢黛宁穿上女装,记忆里穿云岚学子服的清丽少年,被眼前明艳无双的女子所替代,她才知道她的长相竟是这样的,一身月白缂丝的锦衣,绣着疏淡有致的粉色玉兰,清极雅极,云髻随意挽就,几件不大起眼的首饰,却映衬出一个直让人觉得耀目的美人,虽然心里有了准备会见到她,可是真看到了这样的谢黛宁,她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恨意!
为了保命,也为了向司马澈表示歉意,萧妍被父亲送去山里的寺庙吃斋悔过,山间岁月清苦,她足足忍受了一年,萧家也几番被逼迫,几乎将整个家产奉上,仍是不能得到原谅,最后父亲病逝,哥哥萧广无奈彻底投靠了惠王,这才算保下了萧家一门!
眼下又是冬季,她手上冻疮隐隐做痛,不止容貌摧折,萧妍一个千娇万宠长大的贵女,一双手现在都伸不出来,遍布疤痕!
察觉到女儿微微颤抖,萧夫人转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萧妍瑟缩一下,出门前哥哥说了,萧家可不止她一个女儿,他也不是只有一个妹妹,这是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若再犯错,那她就真的会被弃了!
萧妍稳了稳心神,走到谢黛宁跟前,含笑道:“阿宁,许久不见了!”
谢黛宁还没开口,旁边一个夫人就抢先笑道:“哟,萧姑娘认得沈夫人呀,叫的这般亲热?”
萧妍笑道:“那是自然,我和阿宁是云岚书院的同窗,一起师从谢山长,也就是阿宁的父亲呢!”
她亲热的把手搭上谢黛宁的手,又笑道:“如今想起同窗的日子,真真是惬意,也不知沈师兄如今怎么样了,改日一定去你家拜访!”
谢黛宁只觉得手背上麻麻的,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笑道:“劳萧姑娘挂心了,我夫君很好!”
萧妍神色不变的点了点头,旁边几人却互相暗暗使了眼色,这是怎么说的?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问候别人的夫君如何了?
沈屹和谢黛宁一起在书院念书成就佳话,这在京城人尽皆知,当初还有人酸过,玄衣卫指挥使的外甥女这算是低嫁了。
不过听萧妍这话音儿,她也是和两人一起读书的,难道中间还有什么事儿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