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点
元宵过后一出年,北狄再度进犯的消息终于传到京城,朝野震惊!
宣帝之前已经收到了密报,军队的调遣部署已有准备,因此倒还应对自如。可如同十年前一般,大烨的后勤粮草仍旧是个问题,尤其是冬日严寒,采购和运送都是不易,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事情阖待商讨解决。
早朝之上,他将一连串问题抛出,没料到朝堂之上竟无一人敢出来作答,十年前的一战,北狄和大烨都伤了元气,多年没有战事,大臣们不是忘记了曾经的阴影,就是新人慌了手脚,低着头生怕被帝王点出来答话。
宣帝脸色渐沉,眸光发寒的望着众人,那一顶顶华贵的官帽下,却不知是何神色。
“父皇,儿臣愿往北去。”
忽然,一声清朗的请命在殿内响起,是惠王司马澈,他上前一步,轻蔑的瞥了一眼太子司马鸿的方向,冷哼一声又道:“父皇,儿臣愿为我大烨效力,无论是领兵出战,镇守边关还是调派粮草,儿臣均愿前往。”
“胡闹!”
宣帝心下微动,可口中仍是斥责之言,“你才去兵部几天?从未带过兵打过仗,就敢口出狂言?这等国之要事,岂是你能撑的起来的?”
司马澈刚要分辨两句,太子司马鸿上前一步抢道:“皇上,惠王殿下忠心可鉴,但是他年纪尚小,还是该由臣前去,只是臣也不敢说自己能领兵打仗,若是去前线督办粮草之类还是能帮上忙的。”司马鸿素来小心慎言,这次非比寻常,他不能不开口,也不能太过锋芒毕露。
话音才落,旁边朝臣们立刻开口劝道:“太子殿下不可,您乃是国之储君,身份尊贵,不可以身犯险!”
宣帝亦摆出一副欣慰模样道:“太子殿下有心了,这件事你和惠王都不合适,还是再议人选罢。”
他既然这么说,太子便后退一步,道:“是。”
司马澈也道:“是,儿臣遵旨。”
二人心知肚明,宣帝不可能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去北地,刀剑无眼,司马鸿死了伤了,宣帝会被人诟病故意害死太子,而司马澈去,万一立下泼天的功劳,太子地位更加不稳,支持太子人又会说是宣帝有意扶持。
所以这番两人都不过是作态罢了,但这几句话后,年轻点的臣子们却被激起了些血性,殿内嗡嗡一阵,正经争论起部署之策。
最后虽未能定下主将,但也议了个大概章程出来,朝会后宣帝又留了沈屹议事,等他出宫回家天色已暗,两人日常用饭的花厅里,暖黄的灯光滟滟盈溢,谢黛宁正同三娘浮音布菜,沈家人口少下人也少,很多事她喜欢亲力亲为,此时正拿着碗筷摆在桌上,隐隐能听见她笑道:“……你们瞧,这浅青色的碟子,盛青菜最是好看,而这暖黄色的盛荤菜最好……”
沈屹唇角勾起了一丝微笑,一晃神,似乎幼时也曾见过这样的景象,他每日都练武直到日暮时分,等回到母亲的院子里,常常也是这般昏昏黄黄的烛火下,母亲温婉的笑着,带着下人准备饭食……沈屹心底忽然涌起一丝不安,记忆里的美好碎裂的那么轻易,上位者的一瞬疑心和一道旨意就能彻底毁去一个世家,而他们无力抵挡。
一阵清凉夜风吹进了花厅,谢黛宁一回头,便见沈屹悄无声息的立在院子里,她惊讶一瞬,马上回过神含笑道:“师兄回来了,怎么不进来。”
沈屹眸子里幽暗褪去,似乎旧事亦在他身后倒退,只有她和那暖暖的光在自己前面,在等着他,沈屹摇了摇头,甩开那些不安,稳稳迈步进屋。
等知道晚膳已经热过三遍,他的俊眉还是染上了一丝不快,回头问道:“少夫人不肯用膳,为何不劝着点?”他素来温和,甚少如此冷厉问话,浮音只觉头皮一紧,才要回话,只听谢黛宁道:“师兄,不怪她们,是我坚持要等你回来的。”
她挥手让三娘和浮音都出去,才又道:“虽然师兄已经打了招呼说会晚归,但是发生这样大的事情,整个京城都为之震动,所以不等到你回来,我一个人如何吃得下?”
沈屹叹息一声,“以后这样的时候会很多,若每次都等,我在朝堂上也总会挂心,你是不是在家又饿肚子了。”
“好吧,那我以后不等了。”谢黛宁将筷子塞到他手里,“好师兄,先吃饭吧。”
沈屹哪里舍得对她冷硬分毫,今日也并非冲人撒气,只是如今朝局日渐紧张,谢黛宁是个对下人好说话又恣意为之的性子,身边除了他没有人能约束的了她,加上她也在官场里行走,沈屹一直想找个能够帮着劝诫她几句的人。
用完晚膳闲聊,把今日朝堂上的事情说了,等听到太子和司马澈都请命出战,谢黛宁便笑道:“不是我说,他们两个这番都是作态罢了,这样大的事情怎么会交给他们呢!”感叹一句,她又问:“师兄,你为何不向皇上提议统兵的大将人选呢?”
沈屹叹道:“不是不想提,是实在无人可提,当年一战我朝大将折损过半,现在老将又大多陨落,新将无实战经验,不止皇上犯难,底下人也不敢轻易提名。”
“但是师兄推举新人顶上了副将副手的位置,偏偏留下主将位置,莫不是留给自己的?”
沈屹心下微动,已不记得是第几次惊异于她的聪慧了,只是这一次,谢黛宁眼里隐隐透着一丝不安,虽是笑着说的,却又一副怕他应“是”的样子。
“皇上不会那么快下决心用沈家人的。”他把手抚在谢黛宁手上,“不要担心,我知道自己已不是孤身一人,我有家,有你,未来我们还会有很多孩子,这间大宅子会热热闹闹的,所以我不会做毫无把握的事情。”
谢黛宁轻轻的将头靠在沈屹肩上,叹道:“我自然知道,可仍旧免不了担心,最近这段时间,阿瑗的事情,萧妍的事情,桩桩件件都让人觉得世事难以完美,相守又多么不易,如果时间能快点过去就好了,这些事情都过去了,变成闲暇时的谈资,你我一夕白首,那该多好。”
“不好!”沈屹用手指划过她的眉峰,停在眉心轻揉几下,让那黛眉舒展开来,“一点都不好,我们的每一天,每一刻都弥足珍贵,我更希望慢慢的,好好的过这一生。”
……
几日后大将人选终于定下,是赵国公府的赵老将军,他今年已经七十二岁,本来告老在家四五年了,可是朝廷实在选不出人,老将凋零殆尽,而年轻将领们没有实战经验,经历过当年的危局和两代帝王易位的波折后,又大都对北狄心存畏惧,只赵老将军是能稳得住局面又忠心不二的,他领了旨二话不说,就去了京郊校场点兵去了。
军中的其余位置也已瓜分殆尽,惠王府里,司马澈和门人正商议此事,剩下的几个位置多是出力不讨好的,争取到了也没什么意义。
彭冶道:“殿下,这次真是没料到统兵大将之位给了赵国公,他年事已高,本是在家养老的人了,之前咱们就没有布置,如今猛地上任,我们想要安排人在他麾下崭露头角,恐怕不易。”
司马澈玩味的笑了笑,却似并不在意道:“建功立业本就不是易事,十个人上去,倒不如一人独得大功一件来的有用。”若他本人能立下军功,更会彻底扭转局面,只是司马澈不是傻瓜,不会自认天纵英才,且他的目的不在此,便转而问道:“南边情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