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一些不算好的小插曲,这场曲水流觞以还算圆满的方式拉下帷幕。自正午直至傍晚,待到宴席散了的时候,天边夕阳昏黄,满目余晖。
更有郎君诗兴大发,驻足停留,与友人赏景闲聊。
在途径湖畔时,孟秋却忽而想起一桩事,不禁去问身畔的某个年轻郎君,“不对……这次聚会,不就是想让您挑个合适的人选吗?怎么您反而和看客似的?”
“本就是客。”他答得避重就轻。
“……什么啊。”孟秋对他的含糊其辞表示不满,去追问他,“还有庄郎君,明明他才是主人家,可除了开头,我连他影子都没见着!”
燕承南轻飘飘瞥她,“哦?你想见他?”
话题一偏再偏,让孟秋只得再把重点找回来。
她像是势必要弄个清楚明白,令燕承南无端沉默,轻轻叹息。好半晌,他到底还是低低缓缓的,依言都实话跟她说,“天家无父子。”
皇帝一面欣赏他的出众,一面忌惮他羽翼渐丰。这场争端,早在当年赈灾归京后,便初见端倪了。
所谓选妃宴,除却有意图谋武威王的兵权,对他而言,也是一场试探。
东宫太子妃之位,决计不是寻常人家堪能做得的。他野心如何、展望多少、目标所在,皆与此挂钩。
待到得知此事后,他心中就打定主意,空空而来,空空归去。就当是看戏,瞧一瞧那些人,究竟有多么折腾,心又有多么脏,乃至要做出怎样的龌龊事。
预料之外的,是和孟秋的重逢。
而更为令他难免深思的,是孟秋身份之特殊、情况之复杂。以至于让他不好继续下去,唯恐教她……受了委屈。
但这些都不是该和她说的,因此,燕承南只简略到寥寥几句,告诉她,“我已稳立于朝堂,选妃一事,为的是分权,压势,掀动人心。”
“那庄大人……”
燕承南答,“亦然,想占先机罢了。”
选址在此处,未免不是皇帝的刻意纵容。庄家对他而言,也并非尽信于他。就似他不甚信任庄大人,一般无二。
不是血脉亲缘不管用,是人心如面,尤其他这等注定卷在纷争里的,则更是无从说起。
听他这样说罢,惹得孟秋满眼都是心疼,静静望着他,又觉得连好听话都过于敷衍。是以,孟秋再牵住他袖摆,轻拽一下,聊表心意。
他禁不住笑。
在黄昏作衬下,秋水烟波皆被映入他眼眸里,宛若盛着万千人间情味,和暖地交织着堪称愉悦的情绪。
“无妨,”他对孟秋说,“还有你在。”
孟秋一怔。
也不知是酸涩还是欢喜,一阵堪称滚烫的情绪涌上心头,在里面咕噜咕噜的冒着泡儿,引得她忍不住也笑。她郑重其事的,认真朝着燕承南点头应答,“我陪着您!”
傍晚的霞光温柔,两人各自对望,满眼却是更胜过秋色的缠绵悱恻。
还没来得及过多温存,底下有个侍者匆匆来报。
“殿下,出事了……”她语速微快,“程小娘子闹着要投湖!”
话音刚落,孟秋就忍不住吐槽,“……好老套的手段啊。”
“嗯。”燕承南慢吞吞的附和着,再共那侍者讲话时,语气是冷淡的,近乎不近人情般说道,“与我何干,去通报程府罢。”
侍者不尴不尬的答他,“是程小娘子……请您过去。”
“不去。”他直截了当的回绝了。
眼见着燕承南要走,侍者当场傻眼。这和程小娘子讲的,甚么天命…姻缘…注定……都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