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慌意乱,急于对燕承南说个清楚,却又骤然怔住。
与其说他是胡思想乱,倒更像在为她开脱,寻了个最为恰当的借口。也是他屈居人下,亲自将一颗真心奉上,宁愿自欺欺人的托辞。
“……那您呢?”孟秋无措到深感自责,令她头晕目眩,跪倒在地,握着他手的指尖隐约发抖,“您又、又是何苦?”
他哀求似的凝望着孟秋,哑声答她,“不苦。”
残烛之下,他俩相隔许久许久,将一切被日月间隔的东西尽数抛却,谁都没去在乎。猜疑、误会,所有阻挡,都抵不过飞蛾向往明月的奋不顾身。
相拥时,燕承南如是想到。
扑的即便是烛火,亦觉心满意足。
“我不觉得苦……”他埋首在孟秋颈侧,喘息带着轻微的颤,话音轻到低不可闻,“一点儿都未曾觉得。”
一字一句,像是含着情的,以低到尘埃里的姿态,让孟秋一时间寂然无声。
燕承南遮掩在话意下,想要共她表达的,是在明确告诉她:即使被欺瞒也无妨、被利用也无碍,却不能容忍两人近来的生疏和冷淡。
【开出花来了呢】主系统低低的笑,【他说:请您骗他】
倏地教孟秋心疼到难以忍耐。
“……您别这样。”她涩声说着。
隔着单薄秋衣,她忽而在肩颈处感到湿润几点,像是一场疾雨。
孟秋愕然惊觉出,是他在落泪。
年轻郎君极度难堪而羞耻,却按捺不住满心的难过,隐忍到最后,还是尤为丢脸的失了态。他紧紧攥着孟秋袖摆,藉由尖锐且清晰的痛楚,才能勉强压抑着,寂静无声。
他极轻的吐息着,沉默地照例忍耐,不曾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好。”
一片凝滞中,孟秋答应着他。
她顾不得所谓往后,在现下里对于燕承南的委曲求全而感到束手无策。就着他心甘情愿递来的把柄,连分辨这物什到底是会破开局面,抑或两败俱伤都弄不清,孟秋唯有接过,“如您所愿。”
打从孟秋成为长安郡主后,持续至今的冲突终究还是化解了。
堪称冰消雪释。在他的刻意为之里,如似纸上不起眼的一点残墨,被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掩藏得一干二净。
好半晌,这场雨才逐渐停下。
燕承南汲取着她那儿传来的温暖,久久埋首,不愿教她看见自个儿如此不堪的作态。
“……所以呢,”孟秋顺着他心意,体贴的转开话题,问道,“程小娘子是怎么一回事?”
“是……”他嗓音哑得不成样子,甫一出口,便蓦然顿住。过了片刻,他低声共孟秋道来,“是程大人所为。”
他毫无隐瞒,连同朝堂上的勾结和龌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完完整整对她一一阐明述叙。
程大人原是天子近臣,官至太常寺正卿。宫廷中祭祀、典礼皆有他鞠躬尽瘁,可皇帝年老便昏聩,看不得臣子势大,又喜好听信谗言。
那程大人此等古板的官大人,哪里还能讨得圣眷?
恰逢程小娘子行为失度,眼瞧着成了废棋,程大人与人一合计,心知皇帝对东宫生厌,索性纵着她赴宴。就势借此脱身,顺带在皇帝跟前得个好脸色。
一处合计的那人,大抵和当初对庄温瑜行刺的,乃是同一个幕后黑手。
更是他对程小娘子恶意下毒,算计着想要操纵人心,再狠狠坑害燕承南一把。同样阴谋诡计的路数,不愧是小人行径。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孟秋当即吐槽,又忍不住担心他,“现在程小娘子真的出事了,您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