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貌不扬,面上却常年带笑,让人瞧着便觉极好相处。
唯独熟悉他的才晓得,这位效忠太子殿下的走卒,不仅能言善辩,更是笑里藏刀。
这人话罢,一众官大人落得个自讨没趣。哪怕有官职比他大的,碍于各司其职,大都也只得悻悻作罢。
有其余党派,敢于硬来的,则当即冷哼一声,不躲不避迎上去,“小女尚且待字闺中,未曾婚配。倘若张司直有此等脸面,还需请你多加美言了。”
“哪里哪里,”张禀礼笑眯眯,故作厚颜道,“如若殿下不应允,林大人考虑考虑我也好。”
堵得那位官大人一个语塞,颤着手指,指着他,竟然被他这无赖行径惹得险些失了仪态,“你……!”
“我……?”他眉梢轻挑,笑眼弯弯,复又弓腰作揖,连连拱手,“小臣请大人赐教。”
赐教个狗屁!
林大人被他气得愤然离去,余下的,哪还有谁再去找不痛快。至多也不过嘴欠几句,再趁着他没来得及回怼前,提前退场了。
张禀礼在从容解围后,嗤笑着道,“寄腐木之虫豸尔。”
“这位……张司直。”武威王并不拘礼,明知他是东宫的人,便也不做客气,只对他欠身一礼,“多谢。”
“不敢当,”他应着,“听命行事罢了。”
功劳全是燕承南的,他又不讨好老丈人,才不贪图这玩意。
“本王还需得请你与太子带句话。”武威王再上前一步,音量渐低,“如今…陛下…边疆一事…小女她……”
武威王话音落下,张禀礼思索过后面色一肃,倒是认认真真地,对他行了一礼。
“王爷大义。”他长揖及地,“小臣必定将原话带到,一字不落。”
相隔不远,内殿之中。
一对君臣兼着父子屏退下人,难得独处,气氛如与大多数的老子和儿子相较,便显得过于迥异。
画屏重重叠叠,暖帘影影绰绰。
花几上折有一枝含苞的绿萼,衬着粉青的釉色,在天光底下,素净雅致,在这肃重的御书房里添了少许风流韵态。
斜光和暖,皇帝端坐着,去看案前恭敬有余、情分不足的大儿子。
“下个月便到你生辰了。”皇帝说着,视线挪到一旁的青涩梅苞之上,忽而道,“又近开花时候,我记得,你母亲最爱绿梅。”
燕承南本该顺势做出几分姿态,感念也好、哀伤也罢,权当装腔作势,用以配合皇帝突如其来的缅怀。
可他眉眼沉静如水,泛不起半丝波澜,清静得无从沾染半点儿人气。
即便这情景再过温馨,都难得让他动容一般。像是经得霜雪凝在眉梢眼角处,固而不化,是冷的,淡的,无动于衷的。
他敛眉垂目,恭声道,“今岁花苞累结,花开时定然葳蕤。”
父子俩相处至此,哪怕有意想要抒情,也只得中道而止,潦草收尾。
虽然皇帝婉转迂回,燕承南却不愿拖延,直言不讳道,“关乎长安郡主一事,儿臣想请您做个主。”
“哦?”皇帝心下一动,端详着他,隐有猜测的问着,“你想求娶她?”
“并非如此。”他眉睫低低,话音仍旧没个情绪,语意却稍微涩顿,“儿臣……无意于她,若届时她宴上得以中选,还请您在事后驳了。”
皇帝愕然一惊,“……什么?”
“儿臣不愿娶她为妻。”燕承南神态再如常,凉薄得没个烟火气儿,轻描淡写道,“强与之,必定相看两厌。”
作者有话要说: ps:前十,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