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应该归咎于孟秋的先入为主,在后续闲聊里,她有意套话,禁不住觉得汪大娘子每一句回答都别有深意。
但系统从未曾误判过,即便眼下这情景她也是头一回碰到,抉择过后,还是唯有相信它。
“殿下仁德,又不似旁的郎君,家中喜纳美妾,瞧着便知其品德高绝。”汪大娘子应和孟秋将要嫁入东宫的话题,顺着促狭道,“可见郡主是个有福的!”
“……八字还没一撇,怎么就和我非嫁不可一样了?”她故作羞恼,再佯装出懵懂神情,低声叹气,“一入宫门深似海,是福是祸,谁能说得清。”
话音落下,孟秋着意去端详汪大娘子的神情,却见她略略走神似的,在这段言辞下轻微发怔。
“了不得。”她回过神来,掩唇发笑,“难怪婚嫁是女儿家第一等大事,哪怕洒脱不羁如郡主,竟都为此感到忧虑了。”
系统不曾提醒她注意人设,便代表孟秋这番作态,在她心里是符合寄体性情的。
孟秋觉得有些奇怪。
旁人一概认为寄体绝不循规蹈矩,闹事才是该做的,怎么似乎在汪大娘子眼中,她却还算合理?
没来得及等孟秋再试探几句,走廊上骤然传来急切脚步,紧跟着,是慌乱叩门声。
“娘子!大娘子!”汪家的婢子疾疾禀报道,“东宫车驾停在楼下,太子正上楼来呢!”
随后,是她武威王府的人说着,“郡主!真是太子殿下哩!”
厢房中二人齐齐一愣。
“太子殿下……怎会来此处?”汪大娘子低语着,将目光挪向孟秋,乍见她眉尖紧蹙,竟无多少意外之色,顿时心下微惊。
孟秋看到汪大娘子的反应,明知解释是越描越黑,索性就不开口。
不消多久,前面刚报过人要到了,后头就听闻房门被推开。
“殿下……”孟秋循声看去,本还搞不清他的来意,却在看清他面色的霎时,蓦然怔住。
门口垂着用作隔挡的珠帘被拨开,他疾步踏入室内,亲自见到孟秋安然无恙,悬在心头迟迟难定的惶恐与焦灼,方才在急促的心跳声下,稍微的平稳一些。
但这股后怕涌来的太过突兀,好似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什么,令他浑身冷汗一阵阵的浸着,心绪也乱得一塌糊涂。
帘子上的珠串晃晃荡荡,碰撞着发出清脆动静,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骤雨。
他面上过于苍白,哪怕情态还不算太失态,可却僵站在门口处一错不错的凝视着孟秋,不管怎样看来,都绝非是往常模样。
和他惯来的冷淡自持,相差甚远。
“这……”汪大娘子面露惊骇,连刚才打好的腹稿也不太合时宜讲出口,只得不尴不尬、不亲不近的换作一句,“殿下这是怎的了?哪儿不舒坦吗?”
燕承南默不作声,孟秋亦不说话,跟前那些奴婢们目目相觑。
徒留汪大娘子讪讪地笑着,再添上后句,“您脸色差的很……”
“出去。”
低哑冷硬到掷地有声的两个字儿撂下来,尽管语调并非有多重,仍自如有千钧,震得当场众人噤若寒蝉。
其余下人躬身弯腰的往外撤,他轻抬鸦睫,视线落在汪大娘子那儿。
两相对视,他眼底漆黑沉郁,酝酿着晦涩与冷戾,直教汪大娘子脊背发寒,整个人不敢动弹,俏脸当即没了血色。仿若在他目下,无所遁形般,哪怕一丝半点儿的小心思都瞒不过。
“小、小女子告退……”她不敢再装傻,哆嗦着施礼罢了,几乎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