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座震惊已并非三言两语就罢了的。
令他们感到诧异的,却不是宣柏,更不是他竟然领着本该潜逃的睿亲王爷前来面圣,也不干所谓明谋、阴私,乃至武威王的事儿,都显得有些无关紧要。
然,太子这是要作甚?
“……看来你早早地,就都已经准备好了。”皇帝定定的凝视着燕承南,一字一句,缓缓道,“证据齐全,依你看来,是否应当将他——”
皇帝将目光挪向一旁被押着跪倒在地的燕承明,“就地正法?”
“纵然铁证如山,到底要经由刑部查办,依照朝中律法行事。”燕承南眉睫低垂,答得涓滴不遗,“儿臣不敢妄作主张。”
底下一群人谁都没做声。
敢情这主儿什么都做完了,明晃晃摆在他们面前了,都没得旁的可作为了,还说“不敢”?
许多视线悄自觑向一旁,去看自始至终,都默不作声的庄大人。
庄家这位丞相大人整衣端坐着,神情不动如山,却又绷得紧直。他不管那些张望,只是不错眼的也去看燕承南。
“爹……”
“闭嘴。”庄大人阖眸,对身侧的儿子冷笑一声,道,“此事你知情多少?恐怕一分不得!还要为他说话?”
旁边的庄温瑜正欲再开口,庄大人厉声低喝,“你当他是兄弟,他可拿你做棋子,任意摆布!”
至此,庄温瑜叹息一下,不讲话了。
他眉头轻皱,望着高座,略觉若有所思,又深感不解。
燕承南因何对他生疑?他想不通。
“哈!哈哈哈!”正当此时,皇帝猝然发笑,连连赞道,“好!好啊!”
惊得好些人不住打哆嗦。
噤若寒蝉之时,皇帝却越发兴高采烈,和颜悦色,“太子堪比朕当年风采!甚好!”
有老臣唯恐皇帝气坏身子,上前想要宽慰几句,话刚出口,讪讪止住。
皇帝尤其不当做一回事似的,语意不明的温声下旨,“好。按太子所言,将此事移交刑部,细细脉脉地查清楚后,再依律行刑。”
刑部尚书常鸿大惊失色,“陛下!”
“常卿有何话要说?”皇帝问罢,见常大人不答,也不怪罪,随后道,“正好,便全权由太子经管。众卿可有异议?”
“……微臣遵旨。”
“臣等,并无异议。”
燕承南敛眉垂目,亦应着,“遵旨。”
侍从听令前来,宣柏理所应当将燕承明撂给他们。
“和光。”皇帝骤然一声唤,押送燕承明的侍从步子一顿,略作停留,再摁着他跪下去。
沉默里,燕承明虽被挟制,却不减浑身风流气度。少年郎君眉眼温润,哪怕将要做阶下囚,仍然仪态端庄。
自从踏进殿宇,再到群臣争辩,哪怕一切皆与他密切相关,亦不改沉默。如似尘埃落定般,更像是历经世事与风霜,显露出几分共他这皮囊极其不符的情态。
他并不辩驳,也不伸冤,更无求饶的意思,只是一派和缓的朝着皇帝展笑,恭敬应着,“皇伯父。”
皇帝看他半晌,遂道,“你胜过你父亲诸多,颇有你祖父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