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罢之后,孟秋才明白,他是还记得当夜时分,自个儿那句自言自语的“做错了”。
孟秋乍然难过起来,一半儿是为他的体贴入微,另一半儿,则是因为想起主系统所说的好心提醒。
“近日事多,我便不久留了。”他搁下茶盏,临到离开前,又对孟秋讲道,“睿亲王一事我不会深究,你不必……担心。”
燕承南所说的,是关乎孟秋难言之隐的那些。
“殿下……”孟秋起身去送他,站在门口,喊住他,默然好一会儿,才和他说出一句,“晚上早点睡,别又点一夜的灯。您这病才好呢。”
他也默不作声的候在那儿,直到孟秋嘱咐过后,再应了声“嗯”。
待他走远,孟秋回到屋里头,目光不经意瞥过八仙桌上搁着的,那盏一口未动的清茶。
青瓷愈发衬得茶水清亮,香雾氤氲,将杯沿边儿蒙了一层水汽。叶片沉在底下,纤毫毕现,铺做如茵的色泽。
孟秋骤然愣住,后知后觉的发现……
“他喝茶已经不再要放蜜枣了。”
日月更替。
前些时日被遣去九江郡的东宫郎官们皆已归京。
带着枉受冤屈的前任县令何兴政,与其一家老小,安顿下来,只等明日早朝,便面圣作证,亲告御状。
燕承南这些天的确很忙。
除却对汪家贪墨私盐一事佐以证据,还需得安排一应奏章,乃至循序渐进的谏言,亦需准备妥当。
再有武威王与边疆兵权一事,这件尤其要紧,也更为令人费心劳神。关乎皇帝,他抛开权衡,又得在面子上做得好看,谨防落人话柄。
再次有庄温瑜,因于孟秋着意跟他说了,他哪怕寻不到确切线索,也姑且算作是鬼迷心窍的信了。但东宫与庄家荣辱与共……
不提皇帝这儿,抑或睿亲王那儿,甚于旁的事情,连带着日常文书,他的确是忙得应接不暇。
却又像是刻意为之的。
但他仍然会在空闲的间隙里,频频的想到孟秋。
“殿下。”宣柏为朝政寻来,与他商讨罢了,忍不住问他,“您与庄大人是怎的了?为何教我瞧着,总觉得哪里生分了?”
“原先还亲近么?”
宣柏闻言一呆,再眉头紧锁,思索着道,“……也对。只是近来格外冷淡而已。”
他笔墨落下,批完一封水利请款的折子,搁到旁边,再拿起下一本。
“云卿兄要去监牢探望睿亲王?”宣柏说起另一件事,稀奇且不解着,“他从来便看不惯睿亲王,曾经还讽为衣冠禽兽,如何这就有交情了?”
庄温瑜的表字就是云卿。
“不晓得。”燕承南又换一本奏折,眉眼清静的如同与世靡争,“是他请我批准的。”
教宣柏直叹,“……怪事!”
这一茬事寻不着个解释,就此作罢。
“对了……”宣柏再问道,“您此前说要修葺古刹、兴筑道观,是要供奉哪路神仙?”
经他问及此事,燕承南笔尖一顿。
鲜红的朱砂点在白纸上,凝做一点过于显眼的污迹。
宣柏敏锐的觉察出些许不对劲,“……怎的了?”
“无妨。”燕承南就着墨痕提笔落字,勉强将它遮住,口吻亦是平淡的,“不论哪一宗,都供一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