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高祖扫荡狼烟,既平海内,然华夏大地百废待兴,诸事待举。幸高祖身畔多有良臣辅弼,丞相萧何、陈平、中大夫陆贾等人筹画政治,规范典章。一国之业,由此开始兴盛。
春去夏至,诸般大事也慢慢有了头绪。这一日,正是百谷蓁蓁,天清云淡。高祖难有闲暇,念及这数月之中,群臣百官为国家大事操累劳苦,便在洛阳南宫大开筵席,召集文武一同宴饮。
开宴之时,群臣祝贺敬词,高祖唯独不见楚王韩信及咸阳君嬴栎。也终是高祖宽豁大度,并不计较。
酒过数巡,高祖饶有兴致地问道:“今寡人与诸位王侯将领宴饮一堂,诸言诸事,不要隐瞒,不必忌讳担忧。但有一问:朕何故得有天下?项氏何故失去天下?”
此时,有两位大臣,高起、王陵起身回曰:“陛下傲慢而且好侮辱别人,项籍仁厚而且爱护别人。然而,陛下派遣人攻城略地,可以将得来的土地分给他,与天下人共享利益;项籍却不然,此人妒忌贤能,多疑好猜,贤人有功者多受其害,这就是他失去天下的原因。”
高祖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公知其一,未知其二。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
饷馈,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三者皆人杰,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者也。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所以为我禽也。”
群臣听罢,尽皆叹服,都佩服高祖识人用人的高明之处。萧何、张良更是谦恭拜谢。
高祖听之,心下甚悦。便命左右侍从撤去阶下残羹冷炙,添上新酒热席,与大臣们敞怀续饮。高祖本性随意,大臣们也自然无拘无束,与高祖亲近。一时间美酒佳肴,馔玉珍羞。君王臣子其乐融融,酒筵良久方散。
待到群臣散去,高祖独留下张良询事:“子房,可知楚王与咸阳侯何故不至?”
张良想了想,说道:“楚王自还归洛阳之后,这数月来深居简出。登门的访客,也多有不见。”
高祖道:“可知韩信在府中所作何事?”
张良道:“似是在与咸阳侯谈兵论道,修订兵书。”
“谈兵论道”
张良道:“嬴栎自垓下一战后,推辞了陛下敕封的爵位与金银。他是关中秦人,恐怕是不愿接受汉国的封赏。”
高祖叹道:“当真是忠烈之士,当年秦国庙堂能多有几个像他这样的义士,也不至于传三世而亡。”
高祖顿了顿,说道:“子房,随寡人前往楚王府,看看韩信编纂的兵书如何?”
张良领命,高祖换了常服,与张良出宫而去。
两人到了楚王府,卫士一见高祖,慌忙迎入。韩信和嬴栎得知高祖前来,急急前来拜见。
高祖见嬴栎素服佩剑,英气勃勃。便问道:“楚王今日邀宴未赴,可有什么要是?”
韩信一听高祖前往问罪,回曰:“回禀陛下,今日臣下感染微恙,行走不便,未能赶赴南宫,求陛下恕罪。”
高祖和颜悦色地说道:“无妨。近日朕听子房之言,楚王可是在府中编纂兵书?”
韩信稍稍松了一口气,恭敬地说道:“正有此事。”
高祖道:“楚王可示兵书,让寡人一阅?”
韩信不敢怠慢,命手下回到书室取出兵法,呈献给高祖。
四人在堂上入座。童子奉茶,高祖翻开兵法看去:这兵法尚无书名,开篇所言,是讲治军练兵之法。
高祖看完一卷,称赞道:“楚王治军练兵之才,寡人麾下的那班将军,可没有一人能够比得上。”
韩信谦虚了几句,又听高祖续道:“爱卿既修兵法,想来对用兵作战之法有独到之见。不知能否评评朝中几位将军的才能?”
韩信踌躇不言。高祖道:“你我君臣没有嫌隙,但说无妨。”
韩信遂从容说道:“平阳侯曹参,勇猛善战,有功最多,却非统帅之才”
高祖心下疑虑,曹参是自己的亲随大将。自起兵以来,攻略城池。大小百战,身披七十余创,战功可谓第一。但是韩信却不以为然,认为曹参不是可以统领大军的帅才。
随后,楚王一一评定了周勃、樊哙、郦商、夏侯婴、灌婴等几位大将。无一例外,这些大汉的开国功臣都难入韩信之眼。
到了最后,高祖忍不住问道:“如朕,能将几何?”
韩信不及思索,便直言道:“陛下不过能将十万之兵。”
高祖听了,倒也暗自得意。上曰:“那么,于君何如?”
韩信道:“臣多多益善耳。”
此言一出,嬴栎在一旁心惊不已:古来能将十万之兵的大将元帅寥寥无几。汉王能将十万之众,已是出类拔萃。近如秦国之王翦,当年率兵六十万歼灭楚国,应当已是目前为止,名将挥兵的极至。但是楚王韩信,却直言自己所驭之兵没有极限。这着实让嬴栎惧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