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哪位大人,还是世家子弟?总得跟我把他的身份说个明白,我才好有所准备。”他想着圆真年纪小,眼力修炼不到家,口中贵人的身份未必过硬。若不是真正的贵人,他自然不必见了。
圆真这下可犯了难,五皇子明面上还在寺里关禁闭呢,他的身份该如何对外解释?末了,他犹豫道:“未得贵人首肯,小僧委实不方便说,且待我将今日之事向贵人回禀。”
“随你,又不是我着急见他。”
…………
若干日后。
“裴施主来了。”圆真双手合十,向房内的主仆通报。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罪过,罪过。
韩尚德倒履相迎:“贵客来访,有失远迎,裴公子,请。”
大半年过去,唐煜的头发长得差不多了,曾经的惊世骇俗之举在外表上再无一丝痕迹。他解下玄色氅衣,露出底下的月白素面缎袍,对着韩尚德点了点头:“冒昧而来,叨扰了。”
少有富贵人家会租寺里的房舍长住,念着得给看守他的禁军几分薄面,兼不想引起外人注意,唐煜今日扮成了来慈恩寺访友的普通士子。他从宫里带出来的袍服,最素净的都绣有细密的暗纹,与普通士子的身份不符。为了扮的像些,唐煜眼下穿的是姜德善从外头店里买的成衣。
“哪有,十二公子的大名,小生早有耳闻。”韩尚德出身商贾之家,天生一双势利眼。他的目光扫过唐煜全身,瞳孔微微睁大。这位“裴公子”眉目清朗,气度高华,如月下之清风,确有一番人上人的气势,然而衣着朴素,身上的袍子细看还有点不合身,腰间也空荡荡的,全无玉佩荷包之类佩饰,与侍郎之子、勋贵子弟的身份不甚匹配。
唐煜见他目光停顿,知他看出不妥,出言掩饰道:“哎,家父管我管的严,我今个是偷着出来的,不得不换副打扮,若有失礼之处,请韩兄海涵。”
“岂敢,岂敢。”韩尚德收回了打探的眼神,低头看地。
客套完毕,既见杀机。唐煜身子向前探去,唇边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韩兄,我长话短说。我的来意,想必圆真都告知于你了。请韩兄重写《天山风云录》下册,有何需要,一切好谈。我知你有大事要忙,我非是不通情达理的人。端午之前我能看到书就行。否则——”
韩尚德猛地抬起头,面上挂着两串泪珠。
“否则——”话说一半,唐煜卡住了,这什么情况?
“裴公子,我心里苦啊!”韩尚德举起袖子擦脸,鼻涕眼泪全往上面招呼。“你道我为什么把苏陵写的这么惨?唉,此事说来话长。我原有一房美妾,名唤娇云,真是雪肤玉肌,花容月貌,岂知空有皮囊,内心阴毒……”
…………
月上中天。
薛府内,rǔ娘板着一张脸道:“姑娘,你就别瞒我了,我全知道了。”
薛琅笑道:“看妈妈这话说的,我有什么事需要瞒着妈妈呀?”
rǔ娘举着帕子作拭泪状:“姑娘还跟我弄鬼。我奶了你一场,只有盼着你好的,没有盼着你不好的。”
薛琅面上镇定,心中掀起了道道波浪,她双手一摊:“妈妈教训我,我理当受着,但至少让我做个明白鬼。”
rǔ娘呜咽着说:“我且问你,你上元节那日见的男子是谁?”
薛琅装傻充愣道:“我上元节同父亲母亲以及弟妹一道出去观灯,哪里有见外男——莫非,妈妈说的是卫家表哥?”
rǔ娘冷笑道:“当日姑娘身边确实有一堆丫鬟婆子围着,可是姑娘别忘了,跟着那位公子的仆从,可是见天地往我家的铺子里跑呢。你俩先是在杂货铺子里见了一面,后来又在慈恩寺山门前见了一面,我说的对不对?”
薛琅心里咯噔一下,坏了,这是把她给抓了个正着啊。她懊恼极了,早知rǔ娘会跟着,应再谨慎些的,如今拿什么话搪塞呢,事情未明朗前,断不好说出五皇子的身份来。
rǔ娘垂泪道:“你再不说实话,我就告诉老爷去!出嫁前挨罚,总比嫁人后遭一辈子的罪强!”
“rǔ娘,我说还不成吗,他,他是去岁进京赶考的士子。”薛琅眼一闭心一横,谎言张口就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olores2个;千同学吖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千同学吖3瓶;Crazy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魔高一尺
“哎,裴公子你道我这话本的下册为何与上册隔了这么久?这上册是我三年前进京赶考前写的,彼时我与娇云正恩爱着,山盟海誓,情许三生,要多快活有多快活,因此书中的苏陵亦是春风得意马蹄疾……谁能想到日后却有一桩恶缘等着我,弄得我再无心境给苏陵一个圆满的结局……”
据韩尚德所述,《天山风云录》中魔教妖女的角色取材于他的爱妾娇云。这位娇云姨娘亦是好人家出身,本是西域行商的女儿,父母染了时疫,双双亡故,投亲路上不小心财露了白,为奸人所算计,仓皇逃窜间被带着仆从跑马的韩尚德救下。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奈何韩尚德已娶了正妻,就将娇云以二房的身份迎入家中。
成婚后两人异常恩爱,不说其他姬妾,就是正头娘子都得倒退一步。之后韩尚德进京赶考,不幸落榜,再回凉州老宅却发现娇云姨娘对他不复先前体贴小意,心中就生了疑惑,暗中着人探查,竟查出她不知何时与家中一位异族出身的舞姬有了私情。事情败落后,她俩一不做二不休,卷了笔银子就想私奔。韩尚德当然不依,派家丁堵住二人,慌乱间娇云腿脚受了伤,担心耽误爱人逃跑便自刎殉情。舞姬身怀粗浅武艺,当场发狂,掏出匕首就向韩尚德刺去,奈何寡不敌众,终究为家中护院所杀。韩尚德想着毕竟夫妻一场,就命家人收殓二人尸骨,这时才发现那位异族舞姬其实是男儿身……
韩尚德能写出让人欲罢不能的话本,编故事的能力自是一流,兼之边哭边讲,声情并茂,还不时分饰多角,一会儿“娇云,你忘了我们对着大漠白沙和千年胡杨许下的誓言吗?”;一会儿“三郎,你的恩情,妾身唯有来世偿还,恕妾身先走一步”;一会儿“不,你不能死!奸贼,拿命来。”
真可谓说学逗唱,样样精通,也就一炷香的功夫,唐煜就听入了神。圆真陪着韩尚德流眼泪,动情地感叹道:“韩施主,你忘了她吧,否则难受的还是自己。”
“我已年近四十,不仅不能考取功名为祖宗争光,还为一介女子所骗,愧杀我也,愧杀我也。”韩尚德说得情难自已,抓散头发,扯开衣襟,哭声亦由低声啜泣转为嚎啕大哭,动静大的不得了。隔壁隐隐传来响动,似是邻居听着不对,步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