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人说起来难听,却也是门技术活。何时该收,何时该放,都需从对方的神态表情中寻求答案。
果真如他所料,君蓝音沉沉松了一口气,宽慰笑出:“如此便好,那我们慢慢等。不过这儿太晒,我们先找片绿洲歇歇脚吧。”
停在少女肩上的白鸽应声起飞,在空中盘旋几圈,落到蓝音臂上,用翅膀点了点东面的沙丘——依稀存在着一点极小的绿影,如若不仔细察看,很容易将其就此漏过。
君蓝音手背擦去额前的汗丝,灿笑回首:“就在前头,你们快跟我来。”
少女及膝罗裙很是宽松,因此步子迈得也大,飞速走了半晌过后,已经把慢慢悠悠的两个少年甩下大半了。
寄无忧一点没有想追上她的意思,反正在他的记忆里,直到他们的目的地——第三层深渊以前,相对都比较安宁平静。
贤月并肩跟在他身边,眨巴着眼看了过来:“师父,绿洲是什么?”
寄无忧思索时斜过眼角:“大概是……沙漠里的一片林子?”
少年眸中流露出些许意外之色:“沙子里面也能种树吗?”
寄无忧点点头,指向不远处凸起黄沙丘上的半片绿林,笑说:“像不像素面上放着的香菜?”
“……”
饥肠辘辘的小少年咽了口口水。
“咕噜。”小腹不争气地替他叫出了声。
寄无忧悄悄盯着他揉肚子的郁闷模样,好笑又心疼地问:“你多久没吃东西了?”
“就……四五天。”贤月握紧一小个拳头,冲不争气的小腹锤了锤,好像要将饥饿感打回去似的,“上一次还喝过粥呢,我以为不会饿的……”
寄无忧脚步微顿。
蒙尘已久的记忆中,飘飘忽忽地浮上一些模糊难辨的片段,组织,拆离,逐渐清晰。
那时候,他的年纪比现在还要小上一些。
仙鸣山派有三座峰,除去后来交到寄无忧手里的上青峰外,另两座峰上,各有一栋规模不小的食楼。
他那时还不是上青峰主,只是仙鸣峰众多名门弟子之中‘不那么普通’的一位弟子。
仙家也分名门han门——世代修仙且出过大乘修士的仙界人家,尊为名门,而其余那些半吊子的,或是凡界出身的,都算是han门出身。
虽然明面上不曾提过,但仙鸣峰收的都是名门弟子,其余那些,则都由万剑峰收去,实在入不了眼的,便扔到上青峰中去混混日子。
寄无忧生父生母走得早,以至于他连最低级的han门都算不上,可他的待遇,却是拜入仙鸣峰,由掌门李怀恩亲自教授心法剑术。
众弟子摸不清原因,愈加眼红记恨于他。
于是每回食楼用膳,寄无忧一落座,身边一圈人便如惊弓之鸟,四散而逃,在他周围制造出一圈极大的空当,孤立排挤,毫不掩饰。
寄无忧第一次遇见贤月,也是在那栋令人糟心的食楼。
他一如既往,要了一盘炒黄豆,半碟腌花生米,便坐进角落,背对众人,偷偷去摸袖口里藏着的小酒葫芦。
寄无忧一边把碗里的豆汁悄悄换成黄酒,一边盯梢四周,在桌角放了把钝口的木剑,时刻准备应付那些扰他酒兴的混账小少爷。
但那一天,总爱找他麻烦的几个大闲人却不见了踪影。
寄无忧畅快舒心地饮下最后一口酒水,眼神四下转动,才在他对面不远的打饭队伍中,注意到一个瘦小单薄的影子。
男孩个头还不足打饭的窗口高,像一只刚学会走步的小兽,步履踉跄,时而被人‘无意’撞翻在地,又一言不发地爬起。
寄无忧叼着竹签子,本可以趁此安然无恙地离开,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定在了那个小少年身上。
小男孩穿着破旧,即便在素袍遍地的仙门中都显得格外突兀,他阴沉得像一团阴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