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埋着头,细瘦的双手小心翼翼地端着食碟,等在打饭的队伍最后,眼前的队伍却诡异地越排越长,总是轮不到他。
贤月之前的队伍中,堂而皇之地不断插人进来。
能排到他才怪了。
他心中这般想着,直腰起身,迈步走了出去。
寄无忧对贤月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两人都是无父无母,说不上谁同情谁。
可是一些与前人仇恨毫无关系的局外人,借着那种理由,在他面前欺负一个全然无辜的小孩子?
他看不下去,也忍不下去。
“卧槽!谁啊!”
“寄无忧!你他娘的绝对有病!”
“孙子!给我站住——”
碗碟破损音与骂声不断响起,冒着热气的饭菜在冲突中被残忍地忘在了地上,贤月闻着冰冷地板上散发的菜香,被喧声震天,宛如要拆楼一般的动静吸引了片刻注意,抬起头,短暂地望了一眼人群中心,正打得尽兴的青衣少年。
不过贤月很快又埋下了头——少年的叛逆又放肆,似乎耀眼得令他无法直视。
一伙人浩浩荡荡追出了食楼,寄无忧却是不要命地,趁机回头看了一眼。
贤月跟前长龙般的队伍,已经变为寥寥几人。
其余的,都追他来了。
寄无忧嘴角扯出一抹得意的弧度,撒腿跑起来,像一阵狂妄不羁,无人能捕的疾风。
那天,他只觉得脚步格外轻快,跑出仙鸣峰,再回过头时,身后早已空空荡荡没了人影。
于是他又大着胆子走了回去——蹲在了人烟尽散的食楼门口,饭点过了,这儿人影稀少,尤其安静。
一个小小的身影拖着虚浮的步子,缓慢沉重地走了出来。
寄无忧叫住他:“吃上饭了?”
贤月转过僵硬的脖颈,看着他,迟迟无言。
寄无忧撑着下颌蹲在一边:“哑巴了?干嘛不理我。”
贤月双眸无神,咽了咽干涸的嗓子,哑声回答:“……没。”
寄无忧不解蹩眉:“前面不都没人了,怎么还吃不上?”
男孩的脑袋又低了下去,小声答:“轮到我就,都打完了……”
怎么可能打完?
门派资金再不济,食楼的饭堂也一直不会缺米,就算热菜都给打完了,也能现做些拌木耳,酱黄瓜一类的凉菜。
除非,做菜的师傅不想他吃上饭。
寄无忧无奈叹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一物,直直丢了过去:“喏,你拿着这个。”
贤月慌忙伸手,勉强接住了飞进怀里的这团黑影。
他捧着这团绿色长叶包裹的三角物体,奇怪地左右察看。
寄无忧愣愣地望着他:“粽子都没见过?”
那天正值端午,食楼的师傅特意包了粽子,一人一个,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贤月打小连饭都吃不上,更别提粽子了,听到陌生词语,只能茫然摇了摇头。
“江米豆沙的,没ròu。”寄无忧别过头,“你可别挑,我是甜口才拿的这个,你要是敢说咸ròu棕好,就赶紧还回来。”
贤月埋着头,缓缓拨开黏着米粒的翠绿粽叶,江米粽白白糯糯,还夹着好大一块豆沙馅,又软又嫩,看男孩不禁咽了咽口水。
寄无忧看着他毫不优雅的吃相,不知为何心下宽慰了许多。
转身走时,身后轻轻传来一声‘谢谢’。
嗓音柔软,却是深沉有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