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于上位者的威亚一散开来,空气里仿佛都在激荡着不容忤逆之意,皇帝喉头一腥,往前一伏,竟是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琢蓦地轻笑,退了回去,又是那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微臣不敢,只是还请陛下下旨,第一,准允臣与永安公主和离。第二,即刻起千年阴沉木。”
千年阴沉木!那是皇帝百年之后的棺橔,可保尸体百年不朽。
这沈琢竟然胆大到这种地步,竟然向皇帝索要千年阴沉木?
“你好大的胆子啊!”皇帝咳笑出声。
“沈琢,你以为朕不知道?当年太子并未谋逆,是你,勾结外戚,诬陷太子!此事若是一旦宣告天下,就不怕你沈家好不容易累起来的清名,毁于一旦?”
“陛下,”他不耐道,“当年赐死太子的旨意是谁下的?那杯毒酒,又是谁亲手交到永安公主的手里?”
沈琢黑眸冷酷,“天下人若要诟病,陛下岂不是首当其冲?陛下都未曾降下罪己诏,缘何要这些做臣子的出来担事?陛下,你别忘了,是你自己亲手赐死的太子,是你,命禁卫屠杀东宫阖宫上下,无一人生还。”
皇帝闭上眼,“别说了……”他老泪纵横。
自从发现自己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皇帝就有预感,他恐怕是要完了。
太子曾在han冬腊月,赤足入莲花池取露,为皇帝煎药煮茶,也曾割腕放血,以此为引,换得陛下心悸之疾略消。
这般拳拳孝心,最终却落得个惨死冷宫的下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许是太子在朝堂上公然忤逆圣意,惹得陛下龙颜大怒,又或许是,太子获罪时,满朝文武几乎有一大半都为他求情,身为皇帝,焉能不忌惮?焉能不想除之后快?
这就是皇室,父子相杀,翻脸无情。
沈琢薄唇勾着一抹讽刺,瞳孔里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展开明黄绢帛,上面一枚鲜红玉玺之印,跃然其上。
“陛下,拟旨吧。”
皇帝扯了扯嘴角,盯着沈琢,似乎想从中看出一些什么来,却最终只是无力地挥了挥手。
“你走吧,圣旨,朕会下的,只是,请你留永安一条性命……”
第十三章
散发着温润木香的棺材中,一名女子静默躺着,双目紧阖,唇角惨白,只是,眉心结着一抹哀愁,唇边,却带着解脱的笑意……
翡儿,你当真是不要我了吗?
沈琢握住她的手,手指与她交缠而过,大拇指与她的勾在一起,感觉她冰冷的皮肤好像都沾染上了一丝温度。
蓦地,他的目光一顿。
在戚如翡的手腕内侧,赫然有一道伤痕,那伤痕似乎是刀口,划得很深,表面纠结着,很丑陋的一块疤,他却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捅了一刀,喘不过气来。
“传御医!”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在脑海里闪过,沈琢却来不及细想,脱口喊道。
很快,御医就来了,第一句话便是,“毒入心脉,无力回天。”
随即,他又摇了摇头。
“奇怪,这毒很是奇怪。”老御医捋着胡子,“根据老夫推断,并非是食用或是被人下毒,而是中毒者主动引入,从手腕的筋脉游走至全身,直到今日,已经毒入心脉,再也救不会来了。”
“可惜,可惜啊。”
他又定定看了好几眼,蓦地一拍脑袋。
“这不就是那日,为丞相大人换血的——”他话音未落,便见身旁的沈琢死死盯着自己,双目赤红充血,呼啸而出的怒意,眸里酝酿着沉沉的风暴,“你说什么?”
御医咽了口唾沫,蓦地跪下,“相爷饶命!下官当日只是受公主之命,为丞相大人祛毒,大人所中的毒闻所未闻,需得有人自愿与中毒者换血,才能够有一线生机,此女子,便是当日,主动请求与大人换血之人。”
老太医思及那日,女子紧抿着唇瓣,眼中虽有惧意,却将手腕挺直向前,“取我的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