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间,他心气便矮了一截,只强自高声道
:“官家宣你,你敢抗旨吗?”
阿榆便笑起来,“原来是我三伯父宣我啊,那你为何要说拿下我?假传圣旨吗?”
都知着实被她的称呼惊了下,竟不敢跟她辩,只道:“那就请这位小娘子,前往集英殿!”
阿榆随手收了剔骨刀,懒洋洋道:“前面带路!”
都知吞下了满心质疑,收了刀,果然走在前面,见阿榆跟了过来,这才放下了心。
只是阿榆脊背挺直,身姿飘逸,行走之际已带出某种罕见的矜贵和优雅。
都知和那几名禁军,前呼后拥,竟似在迎着他们的少主人归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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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英殿内外,笙箫歌舞声早已停歇,表演的伎者避得无影无踪,气氛沉凝如乌云压顶。
稍低一阶的官员依然留在原地各自座位上,大气都不敢喘,却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大殿,且竖起耳朵,留意着殿内的动静。
待阿榆在一众禁军的“簇拥”下走来,又悄然转头看向她,却多面带疑惑,不知殿内之事,与这素雅柔美的小娘子有何干系。
殿外唯一知她根底之人,只有昭明校尉裴绩成。
他所倚仗的昌平侯、江诚俱坏了事,所幸朝廷怕惩治他会影响别处流寇的招安,依然好好养着他和他的部属,这饮福大宴也没将他落下,只是位置比较偏远罢了。
此时他死死盯着阿榆,不知是怨,是恨,还是惧。
阿榆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她目不斜视,神色肃然,不疾不
徐,如一道清淡的风,径穿过众人,步入大殿。
殿内两旁俱放了宽大的食案,坐着政事堂、枢密院和三司最为倚重的股肱之臣。
李长龄身为副相,自然够格位列其中;沈惟清、钱少坤因新近升了官,又得寿王看重,也在其间有一席之地。
但此刻沈惟清并未在座位上,而是立于寿王身后,眉眼淡淡地看着地上跪着的罗金缕。
最前方的食桌上,坐的自然是官家,以及官家的诸位皇子。
如今寿王、许王俱已离座侍立两侧,两名年少的皇子被小内侍牵着,却已立到了稍远处。
还有一位德妃所出的,年方八岁,此时却被平放在地上,两名医官正解了其衣衫为施针。
他的脸色青白,正痛苦呻吟着;身畔一绛色衣裙的贵妇人又急又痛地盯着八皇子,却不敢哭出声,只浑身哆嗦地靠在张娘子张媱身上,显然便是德妃了。
官家似被罗金缕所言惊到,正直眉立眼,冷冷地盯着她。
待见到阿榆见来,脸色倏地变幻,又盯住了阿榆,慢慢坐了下去。
“你,究竟是何人?”
阿榆目光从桌案上那盘明显少掉了数块生鱼片的鲙山上掠过,敛衽,端端正正地行下礼去。
“臣女赵瑜,拜见陛下,拜见……三伯父!”
一殿寂静。
素日城府再深的相公重臣,此时都已微微屏了呼吸,目注这个不卑不亢的娇美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