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7月底,拿到京都电影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之后,兴奋莫名的盛子楚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着觉,却做了一个恶梦。
梦中她经历了两世。
第一世,外婆早早离世,姐姐自卑内向,父母为贴补大舅的事情争吵不休。
自己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得到的关爱与培养有限,只考了个普通大专。缺爱的她试图从男人身上获得关怀,貌美如花的她结了几次婚都没有寻找到那一份让她依赖的安全感。
第二世,陆蕊重生。自己的成长环境并没有得到改变,反而因为大舅一家越过越好,家庭矛盾开始升级。
母亲心里极度不平衡,一边怨恨娘家拖累,一边渴望从弟妹身上获得回报。只可惜舅舅、小姨个个过得都不好,唯一有能力的大舅不仅不思回报,还反过来嘲讽她白读了那么多书。
在这样的情形下,自己极度憎恨陆蕊,认为是她抢夺了自己的人生。处处与她作对,却处处落了下风,最后心态失衡的她被自己作进了监狱,因为做假账、赌博,想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醒来之后,盛子楚四处看了看——
啊,还好。那只是一个梦。
外婆一直活着,与桂明康亲人相认,父母关系和谐,大舅恶人有恶报,三舅上大学当老师,小姨远离家暴男、再婚后幸福无比,四舅开公司赚大钱,小舅在盛世集团负
责房地产开发,房子盖得全国到处都有。
姐姐根本不是梦中懦弱、自卑的性格,她是画家、建筑师、公司老总,和姐夫恩爱幸福,马上就要成为母亲,妥妥的人生赢家。
而自己,自小学戏,在钱金凤与甘敏学这两位干爸、干妈的关爱之下幸福成长,成为小有名气的电影明星,还考上大学,未来前途一片光明。
梦很真实,真实得可怕。那种憋屈、愤怒、不甘仿佛就是自己亲身经历。盛子楚从床上跳起,找到正在厨房忙碌早餐的母亲。
陆桂枝五十岁了,眼角有了皱纹,身型也有些发胖。家中虽然有钱,但母亲依然喜欢亲力亲为,尤其是早餐。
浓浓的青椒炒肉的香味传来,盛子楚嗅了嗅,笑嘻嘻地问:“妈,我问你个事呗?”
陆桂枝转头看她起了床,顺手就往锅里丢了一把米粉,在开水里打了个滚,盛进放好小葱、猪油、蒜末、小米辣、酱油的作料碗里,浇上排骨浓汤,盖上一层厚厚的青椒肉丝码子。
她一边忙碌一边说:“问吧。”
盛子楚的眼睛被母亲一连串麻利的动作所吸引,半天才想起来要问什么。她接过面碗乖乖坐在餐桌边,看着眼前这碗香喷喷的米粉,忽然觉得梦中自己对母亲的控诉很遥远。
陆桂枝等了半天没有等来问题,奇怪地看了一眼女儿:“你不是要问我什么事吗?怎么不问了?”
盛子楚看了一眼母亲,道:
“妈,你怎么会想到要送我去学戏?”梦里你根本就没有这样认真地培养我,为此我憎恨、愤怒,心中一直有团火在燃烧。
陆桂枝笑了笑:“哪里是我想到的,都是你姐的主意。她在小学的时候因为有画画的天分被罗老师看中,正巧钱老师和罗老师住一个院子,所以你姐就想办法送你学花鼓戏。”
盛子楚“啊”了一声,小时候的事情忘记得差不多了,但对当年姐姐带自己到湘子江边看钱金凤老师早上吊嗓子、甩水袖还是有点印象的。
“对对对,我好像记起来了,当时是姐姐问我喜不喜欢唱戏。”
往事浮现脑海,陆桂枝若有所思:“一开始钱老师不愿意收徒,是你姐指挥着全家一起行动,还教我怎么说服钱老师,你姐那个时候才上小学呢,就那么能干!”
盛子楚又想到自己上小学第一次登台表演戏曲舞蹈被陆蕊算计的事,恨恨地说:“那个陆蕊真讨厌!如果不是我姐护着,我肯定就吃亏了。”
陆桂枝现在对陆良华一家都没有好感,也点头道:“是很讨厌。我现在有时候想起过去都觉得像做梦一样……你说我怎么那么傻?一门心思只知道要报答父母的恩情,却不知道量力而为。幸好幸好!”
“叮——”一个念头忽然从盛子楚脑中冒出。
“妈,那你还记不记得,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不那么傻呢?”
陆桂枝皱眉细细回想过去,
边想边说:“什么原因?都是一件一件事情积累起来造成的吧。从我怀了你之后,越越就好像长大了一样,不让我把钱借给良华,找外婆诉苦,你外婆也开始体谅我,后来因为你外婆要手术,良华提出分家,全家人都对他有意见……”
一切改变的源头,从盛子越开始。
盛子楚“啊”了一声,霍地站了起来,双手有些颤抖。
陆桂枝停下回忆,抬头看一眼她,伸手一把将她拉着坐下,嗔怪道:“这孩子,吃得好好的,怎么突然一惊一乍的。快吃粉,不然泡久了不好吃。”
盛子楚坐在椅子上,哆嗦着抓着母亲的手:“妈,我姐……”她忽然卡住,怎么说?因为一个梦,所以她觉得姐姐是重生者?
陆蕊是重生,所以她总想踩着我们、炫耀她的成功。
姐姐是重生,所以她才会处处护着我们、弥补人生遗憾。
两个不同的重生者,最终走出两段不一样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