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月想了想,很快就确定江诗夏不是在骗她。像江诗夏这种体弱多病的才女,平日里看的书全都是诗词歌赋,心眼也好,根本就不像是整日里闲来无事研究毒药的人,而金刚石这种东西,为众人熟知,发作慢,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确实是个很好的选择。
“行了,我说的话的意思不是问你这个,算了,”李莲月的胃更加疯狂地抗议起来,她用力强忍着,额角都疼出了汗来,偏还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往下说,“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快点起来,我想办法带你出去,大东西都别带了,再等会儿宫门可是就该关了,到时候可就真的难出去,只能等明天了。”
李莲月拉着江诗夏就要往门口走,却被后者甩开了手,她本来只是身体不适,现在连带着心情也不好起来,回头看着江诗夏,用眼神示意询问,意思大概是:你想干什么?
江诗夏像是喜欢上了这里,赖着不愿意离开,更是丝毫不委婉地对李莲月说:“我不出去,我不怕死,我甘愿任凭处置。”
听完她的话,李莲月百种情绪堵在心口,最后她从中挑出来一个十分大胆的,问:“所以你为什么要给皇上下毒?受人指使吗?”
自打江诗夏进宫以来,“江家”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前段时间没这么多事的时候更是人满为患,再看江诗夏自己在宫里,虽然刚开始也一直有人给她暗中使绊子,但是德光帝一件不落地全都出面解决了,后宫嫔妃慢慢地发现江诗夏为人和善,并没有那么多坏心思,所以也就很少有人再找事。眼看着日子越过越好,为什么会作这么大的死呢?
“没有人让我去害皇上,是我自己太害怕了。”江诗夏如此说着,后见李莲月在等她解释,便继续说,“我怕妹妹和家中长辈们再有什么差错。”
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什么叫“再有差错”?李莲月皱着眉追问:“为什么?”
“皇上时不时就对罗仲猜忌、怀疑,导致无尘也跟着遭罪吃苦,家中长辈们也经常担忧他们,我不想再看着他们那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对我还说过,‘皇上这个人,贪色且不留情面’,我觉得这句话很对,后宫里总会添来更加年轻貌美、才华横溢的姑娘,就算皇上现在对我千宠万爱,也总会有腻了的那一天,所以我必须在此之前找到解决的办法。”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法子?”李莲月整个人都被震惊到了,或许是饿过了头,胃部的不适已经渐渐散去,“你以为这个皇上死了,再上位一个皇上就可以了吗?你太天真了,荒唐,愚蠢,”李莲月把后面的话吼出来,见江诗夏低着头乖乖被自己数落,气更是不打一出来,“每换一任皇上,国朝都必定会掀起狂风暴浪,你以为你这样一劳永逸的办法是救江无尘于水深火热之中,其实不过是将她摁进了极han之地,连带着你自己,连带着你的家人,甚至连带着一国百姓。”
江诗夏刚开始脑子不清醒,后来也就知道了,但是有些事,一旦做了,是回不了头的。李莲月说的这些话一点都不过分,江诗夏承认自己罪孽深重,无颜苟活于世。
李莲月指责完,隔壁骤然响起来一阵哭笑声,听得直叫人汗毛倒竖,江诗夏却不觉得有什么吓人的,她转身重新走到檐下,弯腰轻轻捡起白狐毯子抱在怀里,坐下后盖好腿,小火炉还在温着茶,她却没再拿起书来看,而是看着李莲月再次开了口,声音很轻,混在骇人的哭笑声中。
李莲月仔细辨别着,从冬日的混乱中搜寻着江诗夏的声音,听见她说:“李娘娘,自从我的手上沾染了人命以后,我的世界已经坍塌了,我不再是原来的我,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包括情爱,这些通通都无法拯救我的灵魂,我这辈子荒谬到回想下来找不出一件值得提及的事来,除了一副皮囊外,我就只剩下家人了,我的本事实在小,可我又着实想保护他们,而现在,我也已经无法面对他们了。”
这时哭笑声又突然消失了,王子玉的声音传来,疯疯癫癫地喊:“皇上求您救救我,您来看看我,不是我的错,真的不是我,我好冤啊!冤死了。”
李莲月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她看着那一堵围墙沉思,江诗夏倒是镇定,她倒了一盏茶,尽数洒在了地上,这点举动又将李莲月的注意引了回来。
“敬自己。”江诗夏对着李莲月扬了一下空掉的茶盏,最后问,“就别带我回去了,好不好?”
一座冷宫,被劈成了两个世界,而这两个世界里面的人曾经都是外面的人,李莲月如今身为一个外人,竟然连感慨都无法发出一句。一边可以生,却一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