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焕停了下步子,没回头,走上了电梯。
屏幕上鲜红的数字一个个往下跳着,然后到达最小值。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
傅知焕穿过大厅内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过排着长龙在窗口付钱的家属,再穿过无数盏灼目的白炽光。
感应玻璃门缓缓拉开,傅知焕下意识抬了下头——
温阮站在门前,笑着朝自己望来。
背后是一片漆黑的夜幕,除了弯成镰刀形状的月亮,便只有几个寂寞地星子点缀在上面,光芒若隐若现的。
她似乎从傅知焕的眼底看出了什么,然后走上前,踮起脚尖拥住他,在他的耳边温柔地说:“来,抱一下。”
傅知焕微怔,方才一直空洞而又毫无一物的眸子里,突然多了一道光。有股温暖冲开了密布的乌云,穿过寒冷的冰棱,一直蔓延到那被冻僵的心底。
“张宏锐认罪了吗?”温阮问。
“嗯,认罪了。”傅知焕回拥住她,像个患得患失的孩子一般,收拢着自己的胳膊,语气温温缓缓的:“他已经悔过自新了。”
温阮听得出来,傅知焕在说这句话时有些刻意哄着自己的语气。
她大概能猜到,过程恐怕不像他说的那样顺利,但却只是弯起唇角轻轻笑着,没有拆穿:“嗯,那就好。”
两人并肩往前走。
穿过医院那郁郁葱葱的林荫道,穿过路旁边雅致的长亭,穿过那条铺着鹅卵石的石子路。
但和之前不一样了。
他不是一无所有。
一直到上了车,傅知焕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下——
【张宏锐进抢救室了,医生说大概率活不过今晚。】
活不过今晚?
五十九岁。
这么算算,或许也勉强算得上寿终正寝。
傅知焕嘲讽似的勾了下唇角,将手机随手丢到一旁,然后调整了下呼吸,故作无事地准备开车。
但手刚放下,却发现自己连挂挡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手背轻颤了下,然后突然无力地垂下头,抬起一只手撑着自己的额头,紧紧闭上双眼。
温阮转过头。
即使没有看见傅知焕脸上的表情,此刻也能读出他内心巨大的痛苦。
那是一种虽然没发出任何声音,但却仿佛在撕心裂肺嘶吼着的压抑。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还没开口问发生了什么,但温阮却依旧感到莫名的想哭。
她抽了抽鼻子,深吸一口气,直起身抬起手,轻轻抱住傅知焕的头,然后哑着声说:“从明天开始,潼市就放晴了。”
世上,还是有很多的东西,从来不是你愿意等,就能够得偿所愿。
但总会等到拨云见日的那一天。
“我可以陪你一起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