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西凤殿。
其实还好……
虽有些许银丝现,但若不细看,仍旧三千青丝浓密。
眼角是多了些纹痕,不过说实在的,以尹后的倾世容颜,绝色之姿,再加上母仪天下的气度,距离世俗老妪真的太远。
君不见前世年逾五旬却仍美成一枝花的飞鸿女侠。
只是……
对任何一个女人而言,银镜中那些许银丝和眼角渐生的细碎皱纹,都会犹如乱刀插心。
但尹后到底是尹后……
“皇上,您可还记得当年曾许过哀家之事?”
尹后见贾蔷进来后,目光中满是怜惜和关怀,不因其色衰而恩弛,心中宽慰安定了不少,开门见山的问道。
贾蔷思量稍许后,缓缓道:“李景在秦藩东侧的国土上立新国,这十多年来,拥兵八千,民逾三十万,已有一番气象。李暄目前虽不及李景,却也立一国为君。朕当初答允清诺之事,未曾失言呐。”
秦藩以爪哇为主,但余者还有近两万座岛屿,随意寻两座拨付二李,够他们活下去就是。
无论是李景还是李暄,基本上就是一城之主的格局了……
尽管如此,尹后仍目光如水的看着贾蔷,眼睛里满是敬仰,这种眼神最令男人沉醉。
她温柔笑道:“自古而今,能对前朝废帝血脉宽容如皇上者,再无第二人。也唯有如此胸襟气度,皇上才能成为万古第一圣君!”
贾蔷心中受用,伸手握住尹后微微清凉的手,面上摇头笑道:“甚么万古第一圣君,朕何尝在意这些?百年之后,双眼一闭,功过是非,又与朕何干?朕如此待他们,只因为清诺你。”
尹后虽明知这男人又在哄她,贾蔷能善待李氏二子,只为最大程度的减少内耗,避免流血,安抚天下民心,继而一心开海,但是能听他这样说,仍旧酥了半颗心……
若非意志坚定,镜子里的模样也让她惊惧,说不得,她又要舍不得离去了……
念及此,尹后垂下眼帘凝了凝目光后,再抬起时面上又是当初母仪天下时的微笑,道:“皇上可还记得,当初曾允诺过哀家,待得天时时,可出海立基,为一女国主?”
听闻此言,旁边侍奉的牧笛脸都吓白了。
为女国主这样的话,何止是犯忌讳?
不过随即又缓缓舒了心……
在这位主儿面前说这些,多半是没事的。
盖因当今天下亿兆黎庶间,无论黔首或是士绅,无不奉当今为功盖三皇五帝的天降圣君。
连李景、李暄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一个年老的女人……
但贾蔷的脸色还是不可抑的阴沉了下去,目光也变得深沉了些,他看着尹后皱眉道:“朕,就这么不可托付么?莫说你仍是天下绝色,便果真白发苍苍满面老态,那又如何?
这些年来,宫里再未进一新人。别人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在朕这,连衣裳都是旧的好。你瞧瞧朕这一身,穿了有五年了!
衣裳尚且如此,更遑论是人?
清诺,你于朕不只是令朕痴迷宠爱的女人,更是朕的家人。
人,无论到甚么位份都离不开家人的。
朕离不开你。”
尹后已是泪流满面,笑道:“与皇上实话实说,其实当甚么国主呐,都这把年岁了。李景、李暄,也都各为国主。不管国大国小,能有这份造化,妾身早已心满意足。
唯一遗憾的,就是这些年一直未能为皇上生下一儿半女……罢了,且不说这个了,权当上天认为臣妾福分已极。
臣妾想出去,不过是去帮帮小十三。
不止是臣妾,还有老太太,和在小琉球的尹家大房,及在秦藩的尹家二房。
开国何其难也,若无多人相助,怕难立足。
昨儿小十三来给臣妾磕头,说了皇上和诸皇兄爱佑他,准了他先开封国。
可因前些年艰难,一时无人可用,想寻母族相助。
臣妾就想着,这些年的确是尹家亏欠了他,且尹家为其母族外家,能帮衬一把也好。”
贾蔷闻言,沉默稍许后缓缓道:“十三他,可是答允你们将来划分一土,与尹家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