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县君算是端华公子标准的私生饭,日日雷打不动地往百花园里跑,无论朱高泽摆出何种臭脸,她都能视而不见,并且一如既往地找杨歆麻烦,真是烦不胜烦!
在被刁难了一天后,杨歆终于罢工,表示自己要一个人单浪,保护朱高泽的任务便交给了武颀英与许柳儿。
杭州乃三吴都会,自古以来就十分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市列珠玑,户盈罗绮。
然而美丽又繁华的杭州城却让杨歆的荷包迅速变瘦,离开宁波时,他揣着自己攒的十三两零花钱以及姆父塞给他的三十两,如此一笔能买三亩上等水田的巨款,逛了三天杭州城便只剩三十六两八钱。
真是一个高消费的城市!
春晖园里,金府班崔万山的《单刀会》已经接近尾声,台下戏迷拍手叫好,不少人往戏台上扔着银锭子。
像杨歆这样坐在一楼普通茶座的戏迷大多也就扔个半两八钱的碎银子,二楼包厢却是一个个小元宝往下丢,杨歆眼尖,还看见一个翡翠扳指,一双珍珠耳环。
见此,杨戏迷将事先准备好的八个铜板又默默放回荷包里,惹得坐在旁边的看客嗤笑出声,杨歆面不改色,心里鄙视——我这叫理智追星,当谁都跟你们脑残粉一样?!……半两银子一张的戏票,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我对戏曲的热爱?!
看好了戏,吃好了点心,杨歆溜溜达达地回了百花园。
今日杭州布政使夫人办了一场秋宴,提前两日便往百花园里送了帖子,杨歆受过一次豪门贵胄的折辱后,再遇见这种事,自然是能躲便躲,再说了,在布政使大人府里,还有人能刺杀朱高泽不成。
没有了歆哥压场,敏感多思的许柳儿也不愿意前往,最后只有武颀英换了一身平常所穿的普通衣裳,跟着朱高泽表兄弟去赴宴了。
杨歆提着从戏园子打包的精致糕点回到百花园时,去赴宴的人都已经到家,正坐在花厅里,一个个脸色都不是太好。
朱高泽袖子挽得高高,白嫩嫩的手臂上一条快四寸长的红色鞭痕十分显眼,武颀英站在一旁,拿了水师营特制的酒精,用细纱棉沾着小心翼翼地给他消毒。
棉布刚一触到皮肤,朱高泽便鬼哭狼嚎:“你轻点啊!哎呦喂……,可疼死我了!小武,你今天怎么回事,我不提醒你,你竟然就不晓得动手,眼睁睁地看着南阳抽我一鞭子!”
武颀英愧疚得要死,眼睛红红,声音哽咽:“她是王府贵女,我不敢……,下次我一定帮你挡着鞭子,不叫她抽你身上。”
土生土长的乡下小哥儿对豪门贵胄有着天然的敬畏,不似杨歆那般说动手就动手,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便是以身相替。
浓眉大眼的小哥儿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愤愤不平的朱高泽脸上变得复杂,语气有些无奈:“行了,行了……,本世子用得着你一个小哥儿挡鞭子,长这般高壮,哭哭啼啼地样子真难看!”
刚要进门的杨歆听得直翻白眼,心说你安慰人就好好安慰,非要说得这般难听,也就咱们家小武心宽才不跟你计较。
杨歆走进去,将糕点放在案几上,问:“南阳县君抽的?”
“除了那个疯婆子,还能有谁!”朱高泽痛恨南阳,同时也有些迁怒于他表哥:“哥,这其实都怪你!……,你早就该臭骂她一回,好叫她不要再痴心妄想,更不能随意牵连旁人!”
坐在花厅右侧的林景和阴着脸起身,眼里满是冰霜,朱高泽见此,以为表哥要对自己动手,后悔一时嘴快,立马讨好道:“哥、哥……,这个,主要还是怪南阳太没眼色,其实你早上出门时,对她的那一番警告便已经十分不留情面了,但凡是个要点儿脸皮的人,也不至于像她那样,哎……,哥,你可真倒霉,怎么就被南阳给看上了呢。”
林景和并未多说,只是径直走了出去,杨歆被几人搞得莫名其妙,用眼神询问站在武颀英旁边拿着药酒箱子的许柳儿,许柳儿摇头不知,杨歆只得开口问朱高泽:“南阳县君今日又是为何动手,你出言激她了?”
朱高泽像个被踩着尾巴的猫,炸毛怒吼:“谁激她了……!今日去赴宴时,布政使家的三小姐羞羞答答地想要请表哥点评诗词,南阳那疯婆子又故态萌发,鞭子往人家小姑娘脸上甩,我刚好站在旁边,就顺手挡了一下。”
杨歆笑了:“世子爷这是英雄救美呢!”
你当我想啊!谁叫自己好死不死地站在那个位置上!谁叫自己有一颗怜惜弱小的心!谁叫小武对着南阳那个疯子这般没胆气!
朱高泽一脸生不如死,因着武颀英正在给他上药不好动弹,便只能哀求道:“子鱼,你快帮我去看着表哥,我今日受了如此严重的伤,他肯定自责得很,莫要想不开了!”
“…………”
杨歆无奈摇头,你表哥哪里这般容易想不开,但还是找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