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打断他的话说:“你可别罗嗦了……我认识几个人啊,我身边有几个认识的还喘气儿的啊?”
谢六好闭嘴,对小嫂子耸肩。
七茜儿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马场外一片萧瑟,雪粒子冻不住的泥泞路边,一只缎面的破绣鞋露着原本的绣色,谁还没有几家良心亲戚,人虽不多,可依旧有人烧了大杂木,成群聚拢取暖。
只要马场那大木门一开,就有人围过去想探听一下消息。
有人塞钱,却被出来的官兵拿鞭子驱赶开。
谢六好扶着老太太没走正门,却往一侧的东墙走,他带来的那队九思堂的小令,就一人揪了几个大包袱跟着。
老太太边走边说:“我瞧着,这也没几个人啊,单是咱泉后街就七户呢。”
谢六好也感叹:“奶,这就不错了,您去燕京那几个要案羁押的地方去看,哼,那叫个寒凉,又遇到这样的雪,那边成天往外揪尸首,连个接尸首的都没有。”
谢六好说的是揪这个字。
这是牢里的规矩,案犯没有判决之前进了牢狱,竖着进去从此便不走人门,死了拖到牢狱墙边一个洞里面推,外面揪出去丢了,若有亲人花钱买尸还算是个下场,可这回的事儿,是满门满门的倒霉,就谁来接呢?
老太太半天才说:“这会子,就甭跟旁人要良心了……”
谢六好点头,扶着她来到侧面一个临时敲出来的木门前,他解下刀鞘敲了几下。
那里面半天问了一句是谁。
谢六好解下腰上的牌儿,又看看七茜儿。这事儿很大,他的牌儿也不够进去的。
七茜儿从袖子里取出陈大胜的牌儿递给他,又一并塞入门上开的一个碗口大的洞里。
那里面人接了牌儿,很久才听到大串钥匙叮当碰撞。
随着哗啦啦几声响,这门才打开。
这一打开,好家伙!上千人在里面羁押着吃喝拉撒,这味儿也是可以的。
老太太不是没吃过苦,却没闻过这种生人堆积臭。
七茜儿把陈大胜让她预备的一个香包取出,递给老太太道:“阿奶,这个鼻子下面挡挡。”
老太太却摆下手,忍着呼吸道:“没事儿,一会子就好了……”
老马场院内,曾经绕墙的牲口棚子被打成隔间,隔间外面上了碗口粗的硬木以作牢房栅栏。
老太太这群人进来,便惊动无数,那些人把脑袋卡在栅栏中间,使劲的,贪婪的,渴望的看着来人从他们身边匆忙过去……
不是啊,也对,怎么会是!
有妇人依依呀呀的古怪声从各处传来,就不用打听,富贵人家的奶奶,这都关了七八天了,必是疯了的。
又不妨着,一只手忽从身边的牢笼里伸出,就一把抓住了七茜儿脚腕。
牢房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大笑:“娘们,小娘们……”
七茜儿是心里没防备,谢六好是手里都是东西。
他正要发脾气,就看到自己嫂子脚下一抬便轻松挣脱,脚落下便踩到了正要迅速缩回去那只手上,还用小靴子后面使劲碾了几圈儿。
嘶……看着疼,碎了吧。
牢房里一声惨叫,谢六好的刀喀拉出鞘,刀背对着那手腕就是一敲,瞬间那手就对折起来,里面人嗷的一声,仿佛是晕过去了。
带路的牢头也吓一跳,这可是官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