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财才不在乎这一下,依旧顽强的指着自己确定道:“说好的…该我了,该我了。”
该你,该你……就是买几捆干柴,这有啥好抢的?
也就是说话的功夫,这一群人又跑到船头,推了张永财出来喊卖柴的划子。
张永财满面兴奋大喊十数声,等那卖柴的过来,喝当阳桥般的震慑老板,二百八十十文承包了人家一划子干柴。
等到七手八脚接了干柴上船,佘万霖选捆大的让永春他们送到客舱,最后剩下三捆稀松的,就让他们背着人搬到底舱,夜里取暖烘干衣裳。
少年们与他关系好,也是见惯了他悄悄抹零钱贴补他们,怕佘万霖以后被发现吃打,就闷着头的帮他做杂活。
像是从大灶取饭食,用干布巾擦内室甲板,甚至他们还给平大掌柜表演翻跟头,总之是极尽巴结,这也是为了佘万霖。
不过是几十钱的干柴,往日师傅蛮横,打起人来从不留守,可少年也不愿意独享,就背着佘万霖往他们班主舱内送。
佘万霖能怎么办,只能假装看不到,趴在悬杆上,赶巧有卖本地芋儿糕的,那,既然从柴钱里“抹”了二十文,少年人口袋里存不住钱儿,就得花出去。
看佘万霖招呼那卖糕的,这几日甜嘴儿惯了,大家都知道有好事,怕大人知道不敢喊,就二十几个排成一排齐齐对那边招手,也是声势浩大。
好不容易招呼了划子过来,鬼鬼祟祟的二十文买了两包糕提上来,佘万霖大方,就掰开给大家分吃了,他是财主可以享用一块整糕。
雨蒙蒙的天气儿,身上潮乎乎的,江水凉绿绿的泡着脚,他们齐齐坐在栏杆上吃糕,就吃出皇帝老爷登基的快乐。
也不敢安静下来,只要他们不出身一会儿,不是班主出来看,几个师傅也是要出来巡查一眼的。
如此,便由张永财开口念到:“乌帽鹑衣犊鼻裈,风流由自傲王孙……”
那个也开嗓唱,婵娟争觑我,我也觑婵娟……小宝就依依呀呀也唱到:“深画眉不把红楼闭,长板桥头垂杨细……”
这孩子是真高兴,那是一口糕后一咿呀,肚里有食儿凄婉的曲儿,就唱出红娘的味儿,反正是这个一句丑,那个声旦,也不识个字儿,全凭脑袋记住的,就想起什么是什么。
烟雨蒙蒙,波光潋滟,人开心了曲欢喜,正美好着,不远处一艘大船便有人猛一招呼:“对面唱曲的小戏儿,你思春便思春,怎又与张飞共婵娟?人家那厢喝断桥呢,你老娘出来私什么奔呀……”
这人是嘲笑人来的,人家也是懂得戏的,一句话便将方才小戏们瞎唱的几出,都点了出来。
妈呀,招惹祸事了。
少年纷纷甭下栏杆,趴在地下第一件事就是把舔的湿乎乎的糕饼三下五除二吞了,接着左右两下抹嘴儿,这才开始害怕。
他们是下去毁灭罪证了,就可怜佘万霖捧着糕呆住了,糕不好他也习惯了这个味儿,也啃了一半了了。
抬眼一看,也熟,对面却正是一艘不大的楼船。而对面那人喝完,船上一片笑声,也没多久,那边就出来十几个穿绸顶发网的受难老爷。
两船相隔不远,不过三丈多的距离,老爷们也是闷的狠了,本开了棋局打发时间,却不想隔壁戏船的小戏玩耍起来,声声儿戏阵阵,算不上好听,却端是可爱。
又隔着窗户缝隙见他们鬼鬼祟祟,一边舔糕饼,一边左右观察,为了遮掩偷吃就大声练功。
年纪不大的一堆儿光屁儿汇集,谁看了都觉着欢喜。
几个老爷忍笑到肚痛,最后一个心肠短的憋不住,就给人家戳穿了。
如此,他们只能齐齐出来看,却发现那些小戏已经躲了,独留一个白皮少年,双手就把着一块糕,正木呆呆的看自己。
老爷们一看这少年,心里便齐齐叫了一声好,无它,这少年圆头圆脑憨憨厚厚,表情无辜到他们肝疼。
许是吓的狠了,见他们出来圆脸少年便捧糕咬一大口壮胆,咬完假意看不到人的左顾右盼,便两腮鼓囊,嘴巴嘟嘟着眼瞳闪烁。
这,就太可人了。
一位老爷捂着心口默念道:“若得小儿伴随左右,此生便这般吧,死也死也,今日死也~!”
这厮却不知,也是他命好声不大,若是被这小爷听到,他必沉江,若是被这小爷阿娘听到,他必肉饼,若被这小爷爹听到,正中间利索两半……至于他爷听到,死一个是祖宗开恩,全族流放祖坟冒青烟庇护……
双方便这样互相看着,一直到那要死也的老爷大声问:“哥儿~你这糕饼吃着可~可硬啊,好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