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是谁,关于这个谜团,萧明彻没有得到答案,因为他没机会问出口。自从与萧明彻达成共识后,李凤鸣就马不停蹄开始着手整肃淮王府内部了。她找姜婶要了府中侍人名册,就在小院书房内坐到入夜。从前淮王府就萧明彻一个主人。他很好伺候,在衣食住行上很少主动提细致要求,万事只需符合规制即可。因此府中人手不算太多,除郡王府时期那批侍者外,也就是他与李凤鸣大婚前后增添了一点。人不多,再杂也杂不到哪里去,李凤鸣忙到这晚亥时,完成了整肃的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从不插手府中事务,为人随和没有架子,对姜叔姜婶更是敬重礼遇。这是姜婶第一次见识她雷厉风行的气势,莫名就紧张起来。姜婶先偷觑了坐在窗下沉默翻书的萧明彻。见他仿佛充耳不闻,只好硬着头皮答李凤鸣的话:“但是,这二人在殿下还是郡王时,就……”“那不重要,忠诚与时间长短无关。许多时候,无牵无挂者用起来更不可控。北院是殿下日常起居之所,若无外客时,处理公务也多在此处,这就是咱们王府后宅的重中之重。”李凤鸣打断姜婶的但书,指尖点了点名册。“我既已下决断,就不会因任何人的求情而改主意。暂将这二人挪去别处,具体做什么,您和姜叔商量着办,我不多言。”那两人都算王府的老人儿,在萧明彻跟前当差数年,并无大过。如今毫无理由就要将他们调出北院,姜叔姜婶难免有情面上的顾忌。见李凤鸣很是强硬,萧明彻又明摆着不管这事,姜婶不敢再多言,讷讷应下。李凤鸣望着姜婶神色,了然浅笑:“您和姜叔若不知该如何对他们开口,尽管往我身上推。若他们在背后抱怨我,你们也不必太过约束,由他们过嘴瘾,我不会追究的。”“这如何使得?”姜婶大惊。“这如何使不得?他们最多就是在背后抱怨,讲几句不中听的小话,又不至于说到我面前来。”这点小事,李凤鸣根本不放在心上。“身为淮王妃,王府后宅本就算我分内之责。责权利弊不分家,人不能只要好处不担坏果。”主事者做出任何改变现状的决断,或多或少都要背负些非议与不满,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李凤鸣曾是被期许要担负国祚的人,若气量小到连几个侍者的背后抱怨都容不下,可真就白受了之前十几年的教导。花了三天,终于解决了萧明彻的后顾之忧,李凤鸣很是欣慰。但她接下来还有许多事要忙。这天夜里,她躺在床上,顺嘴对着萧明彻的背影念叨。“月中时进宫听皇后教诲,我独自去,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应付得来,不会给你惹麻烦。”“嗯。”萧明彻抿了两口温水,将杯子放回小圆桌上,转身走向床榻。“但月末去滴翠山看望太奶奶,你得和我同去。”这件事,她主要还是在替萧明彻考虑。“咱们与别家的情况不一样。你算在太奶奶膝下长大的,纵然她在你小时严肃冷淡些,却没有苛待你。”若萧明彻不在京中,她独自去看望太皇太后就无可厚非。如今既在京中,若只有她一人去,会显得萧明彻很凉薄,于他的名声不是件好事。“好。”萧明彻灭了灯,心不在焉地想,以前明明很讨厌那个罗衾夜夜香,今夜换成幽兰香,竟有些不习惯。“还有,早上姜婶说,下月初九是福郡王妃的生辰,问我送什么生辰礼。这个我就拿不准主意了,你说。”送礼这种事,说是重在心意,其实最重要还是看交情。李凤鸣只知福郡王是萧明彻的堂弟,但不确定萧明彻和他在私底下是什么情况。萧明彻坐在床沿边,稍作沉吟后,边除鞋边道:“或许可以买珍珠送。”前几天在檀陀寺,福郡王说过,郡王妃想要一件新的珍珠裙。提起珍珠,李凤鸣顿时又想捶心肝了。满目黑暗中,她咬牙切齿地对着萧明彻的身影挥了挥拳头。心念一转,她眼珠子忽然滴溜溜转起来,笑音奸诈。“诶,淮王殿下,我这几日为着帮你,可是尽心尽力、殚精竭虑,连铺子上的事都没顾上过问的。你是不是该有所补偿?”萧明彻刚刚躺进被窝,听到她这明显“包藏祸心”的坏笑,顿时浑身一僵。“怎么补偿?”他心跳飞快,尾音略有些不稳。语毕更觉口干舌燥,喉咙紧涩。李凤鸣侧身面向他,头枕着手臂,答非所问:“我曾听说,福郡王夫妇是青梅竹马?”“对。福郡王妃的父亲曹柘,从前是萧明迅的启蒙恩师。”“大家都说他俩婚后十分恩爱。此话当真?”“嗯,”萧明彻有些迷惑,“你到底想问什么?”李凤鸣嘿嘿偷笑:“别管,你先等我问完。那你呢?也有小青梅吗?”“没有。行宫里都有谁,你又不是不知。”李凤鸣一想也是。齐人男女有防,阶层壁垒又较顽固。萧明彻再怎么不受宠,那也是个皇子,小时能接触到的人很有限,没那么多姑娘给他认识。他九岁前在钱昭仪宫里。且不说钱昭仪不会让他有什么玩伴,就算有,能在宫里和他玩的,最多也就是他血亲的异母兄弟姐妹们。之后被太皇太后接去了行宫。行宫虽也有些年轻侍女,但行宫管事的华嬷嬷可不吃素,谁敢僭越妄为,凑到五皇子跟前去“青梅竹马”?“唔,在两国联姻之前,有没有哪家贵女是预备成为你妻子的人选?”李凤鸣追问。萧明彻喉头滚了滚:“没有。”普通人家攀不上皇子的亲事,攀得上皇子亲事的世家门第,又不会考虑萧明彻。齐帝对萧明彻几乎是放任自生自灭,派得上用场时就用用,用不上时就仿佛没这儿子,心情不好还会找茬借钱昭仪之手虐打他。这么惨个皇子,纵然哪家贵女对他芳心暗许,家里也不会同意。李凤鸣笑音愈发甜了:“成年开府后呢?这几年,你有时在京中,有时在南境,遇到的人可就多了。心里可有那种……想送人家珍珠裙的姑娘?”“没有。不是在说珍珠的事吗?你问这些做什么?”萧明彻心跳越来越快,脑中已乱成浆糊。他打小就怕别人这样弯弯绕绕地说话,因为他时常猜错别人的言下之意。这女人一反常态,突兀地对他并不存在的“情史”刨根问底。听到他毫无过往,就笑得这么甜……会不会是,又要提什么以身相许之类的话?萧明彻心慌意乱地想了半晌,最后恶狠狠地决定:若她再提,那就答应她。不就是合帐吗?又不是不会。谁怕谁。李凤鸣乐不可支:“我正是要说买珍珠的事啊!”萧明彻从檀陀寺千金买回那盒珍珠,真的很冤大头。她如鲠在喉,想起就心痛。虽说淮王府的钱并不是她的钱,可她还是耿耿于怀。“既福郡王夫妇恩爱,那福郡王定愿为郡王妃花大价钱;你也没有想送珍珠裙给人家的那种姑娘,所以,那盒珍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加价卖给他!”她越想越开怀,甚至快乐地蹬了蹬腿。“至于生辰礼嘛,随便买什么送,也不用花到千金之数。这样,你脑袋上那冤大头的帽子总算可以摘了!”萧明彻缓缓闭上眼,深深吐纳,将满心大起大落后的浊气逼出胸腔。过了许久,他才从紧咬的牙缝中挤出感慨,百味杂陈。“你对姜婶说见不得我吃半点亏,我信了。”她近来三番两次撩拨他,明显就是很想和他合帐圆房的意思吧?此刻两人就并躺在帐中,无疑是天时地利人和。而她却只想帮他将高价买珍珠亏掉的钱赚回来。恍惚间,萧明彻有些无奈。他吃不准这女人到底是对他情深义重,事事将他的利益放在前;还是没心没肺,根本就对他本人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