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轻得像下一秒就要散了,方若桦准备了整夜斥责、质问的话语,一下子突然都说不出口了。
半晌,她问:“你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吧?”
傅斯恬失焦地看着远方的青空,说:“我知道。”
“阿姨,你想劝我和时懿分手是吗?
方若桦承认:“是。”
傅斯恬指甲已经抠得甲肉分离了,可她却一无所觉。她闭上眼,耳边响起的是呼啸的风声和记忆里时懿一字一字的宣告声:“傅斯恬,你听着,我要我们走到最后。差一分一秒,都算你对不起我,误我终身。”
她想应她“好”的,可张开嘴,她听见自己说出的却是:“阿姨,你还是很关心她的是不是?”
“是。”
“你还是很爱她的是不是?”
“是。”方若桦说:“她是我的珍宝,我比爱这世上任何都爱她。”
“包括你的丈夫,你的小女儿吗?”
方若桦没有犹豫,说:“是。”
傅斯恬落下泪,却露出了笑,呢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她许诺:“阿姨,我答应你,我会和时懿分手的。”
天台的风好大,吹得她觉得自己的灵魂都消散了。眼前的白不是白、蓝不是蓝,她扶着墙爬上阳台,望着太阳,在一阵阵发黑的视野中静坐着。
太阳慢慢地下山了,风吹干了她的泪。
她又默默地爬下了阳台。
她知道她还不能死。
她还没有资格去死。
已经给别人带去太多的麻烦了,她还有她没有尽完的责任。
十二月二十三号,傅斯愉依旧在昏迷中,王梅芬依旧不想看见她。她如约定般地回到申城陪时懿考研。
考研前的一晚,时懿依旧背对着她躺着。回来后,她和傅斯恬说的话,十根手指数得过来。她没有告诉傅斯恬,那一晚她连拨两通她的电话是为什么。就像傅斯恬也没有告诉她,她回去以后,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时懿的理智、忍耐、矜持与骄傲几乎都已经要到极限了。
她甚至在心里说服了自己,只要傅斯恬能发现她的不对劲,能像过去那样,从背后抱抱她,哄哄她,她就体谅她,她就放弃一切自尊,真的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用力地回抱住她,告诉她,那一晚,她有多害怕、有多需要她、有多渴望她的肩膀和怀抱、也有……多失望。
可傅斯恬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
她只是很规矩地躺着,一动不动,甚至连被子踢动都没有。一臂的距离,像千山万水,把她们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时懿的心彻底冷了。
尽管考研的那两天,傅斯恬陪着她早睡早起、接送她来回,给她戴特意求来的护身符、为她准备新鲜可口的三餐,电话消息接收得都比平常少了,像极了一个陪女友考研的贴心恋人。
可时懿却知道,有什么东西在越来越逼近了。傅斯恬偶尔看她的眼神,让她有一种预感,这个预感让她绝望,也让她无能为力。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还要做什么。
如果一段感情只剩下一个人想坚持了,那单方面的坚持,除了徒做多情、徒惹笑话,还有什么意义?
她的理智和骄傲让她接受、让她放手。
她也以为,她做好了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