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上次见面,庄永年就对俞鹿一见如故,极有好感。
毕竟在泉州,和庄永年一样留过洋学艺术的公子小姐还是少数。庄永年回到华国后,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能和他淋漓畅谈的人了。俞鹿的许多看法,跟他都很合拍,故双方刚认识,她就被庄永年视作了心灵之交。
今天傍晚,在路边遇到俞鹿,还能充当帮助她的人,可以说是庄永年的意外之喜。待俞鹿坐进了后座,庄永年就体贴地问她冷不冷,需不需要添衣。
因位置不好挪动,庄夫人坐在两个年轻人中间,一直用慈爱的目光看着俞鹿,带着笑容,问起了俞鹿为何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岭。
俞鹿心头微微一跳,在昏暗光线中,手悄悄紧了紧衣裙,镇定地回答:“上次与庄公子去参观了元帅的新招士官宿舍,发现那附近有一片黄树林和湖泊,景『色』甚美,念念不忘,于是今天就过去写生了。”
她打算将今天的行程一瞒到底,没料到中途会被庄家人发现。那就只能说一半实话了。
好在,庄夫人也没有多问,笑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那一刹,俞鹿有点心虚。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庄夫人都那么喜欢她,对她也很不错。可惜庄夫人的丈夫和继子都不是什么好人,未免节外生枝,只能如此了。
多亏了庄夫人的顺风车,本该在荒野站到天荒地老的俞鹿,在夜里七点多,就抵达了泉州。
车窗外的灯光如流火般掠过,俞鹿望得有些入神之际,忽然听见了庄夫人邀请她去自己家里吃饭。
从庄夫人口中,俞鹿才得知,今天下午庄文光引荐了一个从西边来的货商与俞老爷见面,双方约在一处酒楼里吃晚饭。届时,俞鹤辞也会去。应该是要谈扩张生意的事,两个男人都不回家吃饭了。
而俞夫人早就定下了行程,今晚要去参加一个贵『妇』人的慈善派对。连衣服都是俞鹿陪她一起挑的。
换言之,俞鹿现在回家了,也是孤零零一个人,没人和她吃饭。
拗不过庄夫人的热情邀请,俞鹿只好答应了,没有下车,跟着她一起进了庄家。
天黑后,天下起了蒙蒙细雨。
车头灯照亮了院子里的青石路,雨刷在玻璃上摆动。庄家佣人打着伞,小跑出来接他们,笑道:“太太,您回来了。”
“来,鹿鹿,下车吧。”
庄家的宅邸,俞鹿上辈子已经来过了。它是典型的西式风格,伫立在一座小山上,需要经过三道门岗,车子才能进内,防卫很森严。
内里层层叠叠,金碧辉煌,处处彰显着贵气和雅致。多处都有收藏品和名画的踪迹。一进门,就有混合着淡淡熏香味的暖气扑面而来。
今天晚上庄文光去谈事了。那个恐怖的庄行霈也不在,俞鹿暗暗松了一口气。在佣人准备餐点的时候,俞鹿就坐在客厅沙发上与庄夫人聊天,捧着骨瓷杯,杯中的红茶冒着热气。
“你们两个小年轻别光陪我坐着了,永年,你带鹿鹿去看看你的画作和藏品吧。”庄夫人笑道:“你们两个年纪家世都相仿,又有共同兴趣,今后可以多多往来。”
庄永年笑着应了声是。
毕竟是在别人家,俞鹿也客气地应和了一句,放下了茶杯,起了身,却忽然听见了门口那边的佣人的声音:“少爷,您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俞鹿猛地转头,就看见了门口那侧,一个男人脱下了外套,交给了佣人,从走廊尽头踱步而来,琥珀『色』的眼珠从暗到明,淬出了幽幽的光泽。
庄永年一呆,忙唤了他一声:“哥,你这么早回来了。”
“事情提早办完了,就回来了。”庄行霈笑着对他点了点头,又对沙发上的庄夫人『露』出了微笑:“夫人。”
庄夫人不允许这个私生子叫自己做母亲,所以庄行霈只能叫她夫人——像是佣人称呼主母的怪异的称呼,和他在这个家里格格不入的处境倒是很相配。
连俞鹿都是叫庄夫人做“伯母”的。
从庄行霈出现开始,庄夫人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表情变得极为冷漠,还带了一丝嫌恶。根本没有搭理对方,拢了拢披肩,就起身走向了饭桌:“差不多时间了就开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