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无不在这尘世打磨许久,历尽千帆,看穿人之本性,可陛下这一份情深重海的爱意,再一次刷新认知,令人哑然失言。
很难想象,怎么会有陛下这样的人,他身上有尽致的冷漠无情,又有极致的浓烈热爱,矛盾无比,中和的恰到好处。
“走吧,陛下决心走这条路,我们做臣子的,便要为陛下开道,让路上少些荆棘。”
第116章
于是他们开始铺道,朝廷百官皆是众志成城,满目悭然,众人已经听过了牧相几人所言,多番争论犹豫之后,最后还是决定满足陛下此愿。
知晓这是大罪,也顾及不得,还是希望陛下如愿,能够开心,不再孤寂。
他们慢慢放出风声,先大肆宣扬陛下这几年的功绩,引起百姓的共振和感激,进一步加深忠诚虔敬,继而铺扬陛下的孤苦,尤其是大量讲述陛下先前过劳昏睡之事,让民众深刻明白陛下的不容易,体谅陛下,发自内心地心疼陛下。
每一步都出不得任何差错,都在时时刻刻把着关,生怕哪一个地方出了岔子。
民众本就心疼陛下,同样希望陛下身侧有人陪伴,这几年底线也在下降,亦担忧陛下先前的昏睡,幸好陛下平安无事,才让大家放下心来。
接着他们又很隐晦地透露出陛下醒来之后,阴差阳错之下对一人有了些许心动之意,只是对方乃男子,这于理不合,违背人常,陛下感到忧惧,日夜不能安睡,他不能做出此等大罪大孽之事。
此消息一出,大家是不相信的,是无法接受的,这实在太过荒唐,一国之君怎能爱好男子,可大家的反抗并没有大到沸反盈天的地步,因为他们的陛下没有执意如此,也感到难过,不愿如此,不愿让苍生失望,只是心意不遂人。
这时群臣派人混入其中,明里暗里道陛下只是凡人,情感岂是能由自身主导的,况且陛下身边一直没有人陪伴,又遭逢七日昏迷,已是比谁都孤苦,现今不过是喜爱了一人,为何不能满足陛下此愿?
各地都有许多人混入其中,每一句都十分小心仔细,不着痕迹地为陛下说话,天子亦有七情六欲,况且这盛世是陛下多年辛劳才有的,陛下并未对不起苍生,未辜负过任何人,陛下待苍生好,苍生为何不能让陛下开心一些。
同时为这名男子说尽好话,此人良善温和,对陛下十分诚挚,真心相待,是难得的品性高洁之人,身上亦有铮铮傲骨,非蓄意蛊惑陛下,而是劝谏陛下,知晓此事乃是罪孽,两人皆感到忧愁,不愿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让百姓寒心。
另外也有一些人自发出来维护陛下,他们仰慕陛下,忠诚陛下,陛下看上了一个人,那为何就不行?身为天子,仅仅这一个心愿,怎么就要阻拦!再者那位公子也未传出有何不佳之处,同样感到煎熬,没有刻意蛊惑陛下,只是两人生出了真情,人之情感岂能由理智决定!
陛下是圣君,亦是有七情六欲的人,亦有喜怒哀乐,难道要见陛下身侧无人,孤寂一世吗?
在这一日日的各种观点争论中,百姓们慢慢地转变着自己的观念,从原本的荒谬,不能接受到沉默不语,扪心自问,陛下待他们极好,没有陛下,便没有现在的安乐生活。
他们幸福,陛下也该幸福。
又过了许多时日,陛下降了一道圣旨,将睿亲王的嫡子立为太子,称是为了国祚安稳,睿亲王本是陛下的四弟,当初离京回了漠北,听闻陛下昏睡,心急如焚赶了回来,之后一直居住在京都。
江山后继有人,百姓最后一重担心与顾虑被打消,尽管还是有些难受,但没有之前那般不能接受,毕竟他们是真诚地希望陛下能好,听说那易公子也未有不端之处,大家一初始确实迁怒于易轻舟,大有辱骂,可又被提醒着,若他们这样做,只会寒了陛下的心。
陛下为国劳心费神,造福桑梓,他们辱骂陛下心悦之人,陛下怎能不感到寒心忧思,先前本就昏睡过,若再添上此忧,陛下身子只怕会更加不好。
百姓感激陛下为苍生做的一切,陛下也着实孤苦,本就无以为报,万不可再伤了陛下的身与心,否则真是万死都不能辞其咎!
易轻舟见到了尹子卫,他面容变得坚毅,朝易轻舟笑了笑,“本王总觉你似曾相识,因此本王不反对此事。”
易轻舟也笑了一下,眼眶有些烫,他没有想过还能看见尹子卫,“你怎么又会回来?”
尹子卫垂了垂眼,“我曾怨过皇兄,可皇兄这几年过得不好,哪怕身在边疆,我也能从人们口中知晓他过得很苦,听说他昏睡不醒的那一刻,我什么也无法思考了,只想去看看他,想替他减轻一些压力。”
看向前方的日光,“人总要往前看,要珍惜拥有的,逸儿当不当太子我不在意,只是皇兄需要,逸儿也愿意,我便不会阻止。”
他轻轻笑了一下,暖和的阳光打在身上,仿佛能看见当初那个少年齐王的影子,“三哥温柔了很多,也会对我温言露笑,虽然不多,但我已心满意足,时间或许真的能治愈一切。”
那天他们聊了很久,易轻舟给了尹子卫一个拥抱,“或许我们真的曾经认识过。”
尹子卫说不清这种感觉,分明记忆里没有易轻舟这个人,他却感到很亲切,不由自主回抱了一下易轻舟,“现在认识也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