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替一个人来的,”温绪之侧目看他,又看会那几名狱卒,道,“是一块银佩。”
“银佩,”知府点了点头,“不知是何样式?”
温绪之微笑,并不回答,只看着那几个狱卒的脑顶,道:“这东西在谁手中谁自清楚,不才不愿多相逼迫,还劳烦那位小兄弟自己拿出来。”他的笑融不进眼中,整个人看着冷淡。他道:“虽不值钱,却是要紧物件,还请各位成全。”
这话说得客气,但那知府已经有点慌了。能让温绪之如此上心的东西怕都不能用银子衡量,又岂是这些狱卒能碰的。他对跪着的一排人挺直了腰,道:“听着了吗?还不拿出来?”
下面死寂,知府有些挂不住,没忍住伸手扶了下头上的乌纱。他见下面还是没声,不禁道:“大胆!”
这一嗓子很大声,温绪之抬袖挡了下,示意人稍安勿躁。他是何其敏锐的人,看着下面有一位狱卒转了头,看了身侧的那名狱卒好几眼。
温绪之不紧不慢地站起身,走到那看人的人面前。浅青的衫就在眼前,那人才收回目光,将头压了又压。
头顶传来声极轻的笑,温绪之垂眸,问:“是你吗?”
这平缓的话落下来,声音还是清澈温润,就是稍微低了些,隐约听得人牙根发寒,连站在后面的知府都捏了把汗。其实温先生还是温先生,但不知怎的就散了冷意,有种不动声色的狠。
那跪在温绪之面前的狱卒用力摇头,道:“回、回温先生,不是,不是小人!”
“哦。”温绪之点点头,温和又认真地问:“那么是谁呢?”
那狱卒不说话,在这岁末的冬日里几乎要冒汗。而他身边的那位则抖身得更加厉害,肩头颤抖,早就露了怯。
温绪之又笑了一声,轻轻地挪了脚步,站在下一位狱卒面前,问:“是你吗?”
这狱卒身上抖得更加厉害,低着头扛了半晌才默默摇头。他的额角是真的出了汗,温绪之看到了,抿嘴挑了长眉。
“啊,”他仰了下颈,像是感叹般地道,“不才好声相问,你们却如此遮遮掩掩。”
仍旧没人回答,温绪之看着铁窗外飘雪,仿佛陷入回忆,开口时声音里有种空灵感。他道:“不才前些年混迹京都,有位朋友,正是如今的皇后殿下,也是宝心王,兼任锦衣卫指挥使。锦衣卫乃圣上亲卫,掌刑讯缉捕之事,都是皇后殿下一手训练出来的。当年闲时他也教了不才几招,不才愚钝,但多少记住了点,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真正试练。”
他将那雪白修长的指从袖中露出来,听到了脚下的狱卒呼吸声变得粗重。那知府站在案后连气也不敢出,他终于知道了温绪之的能耐,这人看着温和,其实一冷下来能掉冰渣。他喉间动了动,想劝又不敢,终于还是明哲保身地沉默。
温绪之依旧慢条斯理,整着袖沿道:“若是无人承认,我不介意向你们挨个讨教。”
明晃晃的威胁让人肝颤,先前那位被问的狱卒下意识地抬了脸,道:“温、温先生!”
温绪之歪头看过去,十分礼貌地道:“请讲。”
这出声的狱卒说话后也有点后悔,若他真的揭发同僚,面子里子都不好看。但他知道温绪之的能耐,那重罪判了死刑的囚犯都能救出去,省里的布政使和按察使都不敢与之同桌共坐,还认识皇后殿下,这就是皇亲国戚。温绪之要审他们,到时遭了罪还是要开口。
“温先生!”他一咬牙,抬头道:“您说的,可是那墨墨公子的银佩?”
温绪之不说话,安静地看着他。
狱卒知道这是默认的意思,于是道:“回温先生的话,是他拿的!”他用力地指向身边的人,指头都绷紧了。
“嗯,”温绪之没有露出欣喜,只是淡淡地问,“是吗?”
“是、是!回温先生,是小人亲眼所见!”这狱卒知道,既然已经揭发,那么让温绪之不信任远比做得绝更可怕。他道:“墨公子拿那银佩给他,是想为父亲与弟弟换药,可、可他拿了东西也不办事,硬是、硬是让墨公子的弟弟病死狱中。墨公子与他争执,他就动辄打骂,恨不得将人折磨致死!”
“你!你——”那旁边的狱卒震惊地抬头,指着他的同僚说不出话。他就是那拿了墨沉霜银佩的人,可他万没想到会被揭到这个份儿上,人先失去了辩驳的能力,说了半天也不过是一个“你”字。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不好,只得硬着头皮对温绪之道:“温先生,小人冤枉!”
温绪之神色纯良,这狱卒见了竟生了侥幸之心,左右东西已经不在,只要墨沉霜不来,他也算是死无对证。
他对温绪之叩首,道:“温先生,不是小人!请您明察!”
“敢做亦敢当,才算丈夫。”温绪之叹息,做出了可惜的神情。他是真的懂得诛心之法,残忍地直白道:“你说不是你,可我不相信你,怎么办?”
他没有再给这狱卒开口的机会,便问:“小兄弟可曾听说过‘五害蛊’吗?”
狱卒不敢回答,牙齿在打颤中发出了声。
“不知吗?是南霄独一份的特色呢。”温绪之微笑,眼中冰凉下去时竟露了阴测。他解释道:“是种蛊毒,正是出自九黎族人之手。中蛊人毒发时心裂、血凝、身软、眼盲、发落,故称五害。不才是不擅长刀剑的,但对这不见血的法子却熟悉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