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绍陵又将墨沉霜盯了一盯,终于看回温绪之,缓缓道:“看来墨公子如今就是住在这儿了。”
温绪之微笑,对这话算是默认,他似是觉得还不够,又大方道:“不错。”
墨沉霜一双眼只看着温先生,闻言眸中不自察地亮了亮。
扈绍陵把这些都看得清楚,他又看回墨沉霜,道:“你小子可以,竟能留在温先生身边。”
这话有点意思,但温绪之知道他这好友不是有意为难。他笑了笑,对扈绍陵抬袖道:“外面冷,硒骏,请里面坐。”
“嗯,也好。”扈绍陵看了看墨沉霜,双掌抚了抚。他不是拘泥规矩的人,这会儿自来熟,又像是带着点怨气,也不等人,便大步往里去。
“小子,过来!”他在行走间回首,对墨沉霜道:“进了屋让我再好好看看你有什么能耐。”又抬了声,对那班随从道:“把东西都抬进来!”
院外立刻忙动起来,温绪之笑里露了无奈,也回身往里去。墨沉霜亦步亦趋,眼看着要进屋,温绪之忽地缓了脚步,让墨沉霜赶上来和他并肩。
那手从斗篷下伸过去,轻轻地扣了下。墨沉霜目不斜视,但已经本能地握回去,和温绪之十指紧扣。
就这么进了屋,扈绍陵已解了斗篷。他那双细观洞察的眼一扫,就笑道:“温先生这是护着呢,怎么,怕我为难这小子么?”
后面的两人这才松了手,温绪之脱下斗篷,墨沉霜搭了把手,给挂到木桁上。温绪之侧目看了看,对扈绍陵道:“险些忘了扈大人是斥候统领,果然看得分毫不差。”他笑容温缓,“我就是怕我家这位受委屈。”
这话直白肉麻得让扈绍陵肝颤,当场都吸一口凉气,然而温绪之要的就是这般。扈绍陵没趣地转身,由温绪之带着,转着看了看厨房和书房。
“地方小了些,”扈绍陵瞟过墨沉霜,对温绪之道,“委屈温先生了。”
“无妨,”温绪之带着人回到主屋,请扈绍陵入座,道,“贵在契合心意。”
这话一语双关,扈绍陵和墨沉霜都听出来了。温绪之却坦然得似乎只是谈论了景色,淡然地在桌边小炉上煮了茶。
墨沉霜坐在温绪之身侧,扈绍陵看着他,缓了缓神,问:“什么时候的事?”
温绪之抬眸看到了扈绍陵的眼神,这次没有说话。墨沉霜和扈绍陵对视,道:“就这几日。”
“呵,”扈绍陵笑,“那我来的倒是巧。”
清茶氲开细雾,温绪之给三人都倒了瓷盏。扈绍陵摩挲那茶盏的边沿,犀利地道:“也不知你有什么本事。”
墨沉霜的眉眼似乎被茶雾柔和了一些,他笑起来,道:“没什么本事,就是要伺候温先生一辈子。”
这小子如今懂得如何反击,因这话本就是当日在瑶城官驿里扈绍陵亲口和他说的。扈绍陵狭长的眼露了精光,没有再难为他。
此时那一马车的东西都被搬得差不多了,侍从向扈绍陵躬身,然后就打算安静地退出屋去。但扈绍陵抬了手,道:“将东西拿来。”
知道他在说什么的常随立刻捧来个细长的石匣,恭顺地摆在桌前,扈绍陵将东西推到温绪之手边。
“这一件我是受人所托。”他拿指尖点了点桌沿,道:“相送此物的人说,一定要我亲眼看着温先生亲自打开一观。”
他难得的慢语速,温绪之已有所感。那苍色的石盖掀开,先露出幅画卷。墨沉霜把他的茶盏挪开,温绪之将那画展开看了,纸上是玄疆库洪山的千里冰封,笔触细腻,用墨不浓,是心旷神怡的丽景。石匣内还压着封信,温绪之不动声色,拿起来阅读。
这期间屋中沉静,墨沉霜的目光只落在那幅画上,像是对信的内容毫不关心。
末了温绪之放下尺牍,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墨沉霜并不偷窥,但那信纸就摊开在桌上,让他看清了落款的名字。
何栀晴。
还真是他见过的。
第42章坚定
屋外雪堆乌枝,屋内尽是温暖茶香。这本是悠哉令人欢喜的闲景,偏三人此时无言围坐,有些说不出的萧瑟感。
尤其是温绪之抬眸的时候,他没看墨沉霜,眼神只让扈绍陵看清楚了。那眼还是温润柔和,但他敛了笑,就让扈绍陵觉出了凌锋冷淡。
他端了盏,作势饮茶,借此轻咳了几声。
温绪之却没有在这几声里恢复平和,他指尖轻点了点那张信笺,漠声道:“东西我收到了。”
“嗯,咳。”扈绍陵放下茶盏,他知道温绪之已经有些不快。温先生此前一直风雅端持,今日为了这事露了冷色,姓墨的小子还真是有能耐。
不过这想法他自是不能说出来,只道:“那便好,收到了就好。”
谁知温绪之又道:“东西我已收观,若是毫无回应,也是不对的。”他的眉眼终于放松了一点,还笑了笑,问:“何小姐在玄疆?”
扈绍陵微怔,没想到温先生会如此问。他道:“秋时就到了,在狄城留了阵,才到的沙依巴克。”
温绪之点头,道:“既然如此,若你日后还能见着人,还请帮我转告几句话。”
扈绍陵稍微前倾身体,洗耳恭听的态度。一旁的墨沉霜的眼还落在面前的茶盏上,但那紧绷的肩头起伏了下,在一室寂静里地收紧在盏边。这让扈绍陵觉得他是在压着什么,不知是因为温绪之在而不好发作,还是因为他在而不好问温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