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邙沉默良久,孟沉霜却没有丝毫放松,最后,他不得不答:“就像你说的,金银玉帛打动不了天道,我便拿了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作许诺,天子龙运、累世功德之类的,都不重要。”
天子龙运。
累世功德。
怪不得。
怪不得卢荜风会说李瑾本该成神却未能,他拿这些东西去交换,便是自己放弃了飞升成神的机会。
从此世上少了一位神明,多出一个天煞孤星、孑形吊影的无涯仙尊。
谢邙抚上孟沉霜的眼角:“你不高兴?”
“我不知道。”孟沉霜雾气般的青色眼瞳中目光颤动,“我不知道我该不该欢喜。若这是一出故事,看客定要赞仙尊一句情深似海,可我却觉得……你不该这样做。”
“这般做或那般做,你在乎这个,我却只是为了我的心。”谢邙的手向下滑落,握住孟沉霜的手,与他五指交叉,“我一直不愿谈起这件事,是因为它也不使我欢喜——只叫我后怕,你我能够再相遇,仿佛只是阴差阳错。”
无论途中有哪一步行差踏错,他们都有可能永远错过。
孟沉霜望进谢邙深潭般的双目,在里边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他紧紧扣住谢邙的五指,却控制不住唇边的苦笑:“或许……这就是天命。”
谢邙心头一颤。
伏雪庐外,问冤望着风云变幻的天空数佛珠。
裴汶给仇山英整理头顶的发绺,把那被削秃了的龙角仔细盖好。
痨死生在这时候从金铃塔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健硕高大、沧桑沉稳的男人。
仇山英看着这位身高八尺有余的壮士○[((),问裴汶:“他叫小花?”
裴汶看见来人时,怔在了原地:“不……小花是他怀里那个人,本名作燕芦荻。这个人的名字……叫应商。”
应商结实的臂膀中抱着一个昏睡的少年,他抬步上阶,踏入伏雪庐的檐廊,目光一折,发现了裴汶的注视。
路过裴汶时,应商点了点头:“裴大人。”
裴汶抱拳:“应公子。”
应商停住片刻:“不必。”
裴汶略作礼貌笑:“好,我还是称应道友吧,应道友唤我川辞便是。”
痨死生回头来看,应商便迈步进去了。
仇山英:“你见过他们。”
裴汶脸上的笑意很快淡了下来,望着紧紧相依的应商与燕芦荻,又想到仇山英,低声叹道:“认识。同病相怜,同病相怜啊。”
屋子里,孟沉霜见应商抱着燕芦荻来了,正好止住了方才无端的话头。
应商问:“魔君陛下的伤如何了?”
孟沉霜答道:“目前还活着。我记得应道友似乎不喜欢魔君陛下这个称呼?我随先师姓孟,应道友如此称呼便是。”
应商微讶,但见孟沉霜与谢邙身上的伤势,便知外面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不多追问,只道:“孟剑主。”
“啊……”孟沉霜一听这称谓,低叹一声,望了眼床边的浮萍残片,对应商说,“我失手碎了浮萍剑,倒辜负万兵客的心血。”
“我可以为孟剑主重新铸剑。”
孟沉霜看着残剑,不置可否,转口道:“不谈这些了,劳烦应道友把小花抱过来,我想看看他。”
应商靠近时,床边熏香遮掩不住的血腥味使他不得不心中一沉:“我带芦荻出幻阵时,担心他的心魔继续发作,把他打晕了。”
“我明白。”孟沉霜不多言,俯身过去将手指搭上燕芦荻的额头,淡淡金光自指尖涌入燕芦荻体内。
他手上有一棵擎神丹,但那是莫惊春的东西,他不能用在燕芦荻身上。
不过没关系,擎神丹中起作用的原料主要就是神力,其它药材都是用来激发神力作用,使其效果最大化。
现在明帝本人在此,仍有足够的神力治愈燕芦荻的心病。
金光散去之时,孟沉霜眼前发黑,身形晃了晃,被谢邙一把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