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还能看到旁人
夏日的午后,苦蝉嘶鸣,热浪拂面。
晋家军破城的第五日,正值小暑,许是酷热难耐,即便晋擎给军中下了不得扰民,违者当斩的死令,以往分外闹腾的街巷,仍零零散散地见不到几个人。
从街头到巷尾,唯有一家打铁铺仍在忙碌,却是房门紧闭,丁丁当当地打铁声不时地传出,为这寂寥的街巷增添了些许人气。
晋擎着一身薄棉素袍,玉面星目,薄唇紧抿,长身挺拔,一声不发地立在铺前。
谌武和阮冀分别伴在男人两侧,已然有些不耐。
阮冀握紧了刀把稍稍拔出,粗声道:“世子,此等不识抬举的市井小民,不懂礼数,不知好歹,咱也没必要跟他太客气,直接绑了就是,几棍子下来,我就不信他还能不从。”
谌武闻言斜睨了同侪一眼,这人忠心耿耿,勇武有余,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武夫,只晓得用拳头把人打服那套可不行。
见主子沉默地立了许久,日头又大,晒出个好歹可不成,谌武主动请缨,准备再进去试试。
然而,才要开口,背后传来一声清雅悠然的笑语,止住了谌武欲抬起的脚步。
“谌统领请慢。”
这声曼妙,人也美,谌武和阮冀不觉回过头,见一肤光胜雪的清丽女子缓缓而来,面含微笑的模样,仿佛花开春晓,使得这暑热都不那么难耐了。
不过,可惜的是,二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自家依旧冷漠异常的主子,心想,郎心如铁,美人恩难消啊。
施琅毫不在意男人的冷脸,绕到前头朝晋擎盈盈一拜:“世子莫怪,这人一身制造神机利器的本事,八方来求,却有些狂在身上的,若以权相胁,怕会弄巧成拙,也非世子本意。我父同他有恩,不如让我去试试,兴许就有转机了。”
阮冀听了浓眉展开,分开畅快,主子尚未发话,便先高声道:“那就有劳施小姐了。”
这时,晋擎终于有了反应,却是一记刀刃般的冷眼扫向多话的属下。
阮冀一个哆嗦,抬手就给了自己一耳光,表示自己错了,鲁莽了。
谌武及时补救:“我们世子自有主张,就不劳施小姐费心了,这天儿太热,施小姐还是回家去,别热出暑气就不好了。”
施琅感激地对谌武一笑,但心有执念,不肯轻易离开,仍旧对着晋擎道:“世子大义,留我城百姓不屠,我投桃报李,愿助世子一臂之力,若能事半功倍,世子又为何不试试呢。”
讲道理的女子总能让人情不自禁地产生好感。
谌武和阮冀互看一眼,心想这回世子也该有所动容了。
然而晋擎仍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大步流星地走到店铺门前,以轻描淡写地语气命阮冀把门砸开。
阮冀犹豫了下,仍照着主子的意思,抡起手上的大锤就往门上砸,男人膀大腰圆,浑身的劲儿使出来,只听得哐哐地几下,门开了。
咦,这么轻易。
阮冀自己都愣了。
却见里头打着赤膊,汗流浃背的大汉,满面不悦地瞪着自己,显然有被激怒到了。
阮冀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气势上不能输:“看个甚么,比你眼珠子大是不,你若识趣些,早早把门开了,我又何必使这力气,不过你且放心,这门多少钱,我赔你就是,你可莫狮子大开口,否则就比比哪个拳头更硬了。”
“阮冀,让。”
晋擎冷冷几个字,壮硕的男子立马闭嘴,识趣地侧开身子让自家主子进屋。
晋世子自少时便征战沙场,通身的肃杀气势,尤其是抿唇不语,利眸如刃的沉戾模样,便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对上,也难免心里发虚。
赵七混迹市井,何曾见过如何凌厉贵气的人物,即便总兵施昺,与这人一比,也逊色了不少,但他也有自己的骨气,面对攻城略地的入侵者,如何能有好脸色。
更何况,这人来意明确,想借他的手制造出攻城利器,将江东一举拿下,如若他应下,不就是助纣为虐。
谢家虽然也是乱得一塌糊涂,可晋家入主江东,又能好到哪里去了。
毕竟,晋家父子狼子野心,天下皆知,太子如今在晋家人手里,他们打的不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主意。
想到这,赵七越发视死如归,挺起胸膛道:“我虽没读过多少书,但也知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不管你们来几回,我还是那句话,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