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韧傻了片刻,手心直冒冷汗,却拖长了话音道:“嗯,半夜三更,冤死鬼还在咱们身边游荡吧?”
抱腰那家伙极有节制的“哈哈”两声,说:“不怕。老兄你那么淡定,鬼肯定更爱缠你!”
苏韧听了,牙根痒到酸。在这种场合下,还能打哈哈说赖话的,除了大白还有谁?
偏他又姓宝。纯粹是宝货一枚!
苏韧缓缓把环腰两只热乎手掰开,道:“对不住,我不喜欢熊抱。你怎来这里了?”
宝翔说:“哈哈,我怎来这里?如果我好好回答你,黄花菜都凉了。我先问你三事:你是凶手么?你愿意凶手瞧见你么?你等在这里,想要报案当证人么?”
苏韧摇头,再摇头,忽然单脚跳起来,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跑!”
宝翔纠住他腰带,说:“一条腿怎比两条腿好使?你不爱抱,我背着你跑吧。”
苏韧平时定有一番做作,此刻却乖乖听话,滑上宝翔的背。
宝翔刚运气,苏韧急急道:“拐,我的拐!不能丢在尸体旁……”
宝翔飞快捡起拐杖,直往前冲。山路崎岖,而夜雾迷茫,苏韧好为自己的安全悬了颗心。然而宝翔到底是有功夫,脚底下始终稳健。直到二人冲入一个大马棚,苏韧才听见他喘了口气。
宝翔把苏韧丢在饲料草堆上,自己坐在他的旁边。草棚里格外寂静,仿佛能辩出人的心跳。苏韧仰头,扑面有几匹马喷出的热气。他问宝翔:“你何时开始跟踪我?”
宝翔翻白眼,答:“你们能来香山,我不能来?我岳母一家每逢中秋,常来碧云寺借宿赏月,我自然要车前马后照应着了。到了这儿,听手下人汇报说你们一家在那寺里安顿。虽然凑巧,我也不会自讨没趣来招你不待见。吃完晚饭,你可以出来散步,我为啥不行呢?两间寺庙离得近,我朝你走,你朝我走,因此我正好瞧见你在周柏下转圈。看你像是在等什么人,我心里面好奇,所以就躲在附近休息下喽。没成想,你等来一个摔死的人,且还是牛大兴这位骗子居士……。哈哈……真是……哈哈……”
苏韧冷面说:“亏
你笑得出来。合着你五脏六肺就是床烂棉花,成天弹得出破响声,难听!”
宝翔气道:“哈哈,笑是我的生存之道,你又懂什么?别说目睹凶案,就是本大爷死到临头了,我照样哈哈大笑。”他正对苏韧清亮眼眸,心里一凉,不禁短气:“……不过,方才我笑,是因为我实在想不透气其中的奥妙。我曾想过爬上去看看那个凶手是谁,但夜雾太大。我们上不去,上面人也下不来。待明早雾气散去,上下山的各色人便会涌满山路……石头,你在牛大兴的手里面掏到了什么?”
苏韧从腰带里取出夹藏着的果实,递给宝翔看。
宝翔端详了一会儿,说:“这是元宝枫果,每到九月成熟,香山满地都是的……什么都说不明白……”
苏韧喃喃:“是啊……牛大兴要是不死,一定会有很多告诉我们。现在他出入不少达官显贵的家,会有不少人知道他。以后,人们都会以为他是雾夜采药失足跌下悬崖而死的。但弄死他,对谁有好处呢……”
宝翔说:“也许他发现了那家的秘密,借机敲诈谁?也许是山上道士与他有夙仇,报复谋害他?”
苏韧摇头,他想:如果牛大兴对怀有不良之心,当然是全程悄悄行事,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请自己到周柏处见面。老牛事先应没想到会处于死亡危险中,不然以他的经验,肯定处处防备,跑得比兔子还快。他究竟为何到香山来?他又为何要约自己呢?自己最近只拜托他一件事……难道与那个人有关?死者不能说话,与死者最亲的牛大娘呢?
他越想越乱,却不得不想。他恨不得插上双翅,赶去鸳鸯胡同,一探究竟。
耳边又想起“哈哈”声,苏韧偏过头,宝翔道:“哈哈,我在想……既然我有大食骏马两匹,好车夫一名。天亮前到京城打个来回,也还来得及。咱们坐在这里搜肠刮肚空想,不如去找牛婆子套几句话,兴许能抓住什么达官贵人的把柄,茶余饭后当个谈资。你觉得呢?就这么办吧!”
还没等苏韧答应,宝翔已冲出马棚。苏韧笑,想有钱人就是随心所欲,不过也正中自己下怀……
不多久,宝翔拖了个少年进来,正是北海帮小
飞。小飞绝不多话,只点个头,忙着套车。
宝翔凑近苏韧道:“我已让心腹暗暗去给阿香报信,说你正在帮我料理棘手事,凌晨才回去。”
苏韧正色:“多谢。”
宝翔哈哈笑,低声道:“你我结拜兄弟,焚香发誓过同甘共苦的,何必言谢?”
苏韧微微一笑:“你恐怕不知,小时候那回,咱们结拜完了,你转身拉阿香去玩,我把我那根香掐灭了。我跟阿香早拜过天地,不勉强与你做兄弟!”
宝翔握拳,看不出苏韧脸上的真假,他只能当他说个笑话。他等小飞完事,把苏韧往车内一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