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香无论如何都死守皇帝发病那一折,只咬着苏韧耳朵,说了自己被提名当宝宝保姆云云。苏韧追问:“啊?你怎么答?”
“我说考虑考
虑。阿墨,你愿意我以后进宫去陪宝宝么?”她盯着苏韧。
苏韧不假思索:“我不愿意。我俩在一起,酸甜苦辣都好有个照应。宫里的人心和蜘蛛网似的,你要进去,我到天涯海角都不能安心。你拖着最好,实在不行就托病……这样的差事,自然有人走后门要做。上面哪怕当时觉得你不识抬举,不久便会把你忘了。看来,万岁是定了以后要立宝宝呢!”
“是啊,不立亲身儿子,还能立谁?”谭香说。
苏韧暗想:果然,皇帝是位好木匠。木匠要因材制宜,更须知朽木不可雕。在继承人问题上,皇帝感情无法左右一切。沈凝作为沈明之子,已世人皆知。他的性情,又已清高不合群,如果硬要把他迎回宫中,入继大统,势必引起朝野上下的滔天舆论,动摇皇家正统的根基。无论沈明能编出何等离奇的故事,让皇帝相信沈凝是自己失散的孩子,沈凝注定就是个臣子。现在,皇帝提拔他当状元,点名他当皇帝师傅,那金光灿烂的履历,都是为他将来入阁为辅臣做准备吧?一个儿子登基,一个儿子辅佐,皇帝的算盘精明的很。只不过到那时,蔡述哪肯拱手让出宰相宝座呢?腥风血雨在所难免。哎,人家的血脉里都闪着金光,而自己呢,横竖耐心地爬升……
谭香把西边大地震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丈夫。
苏韧惊诧,旋即想到:地震过后哀鸿遍野,百万灾民流离失所,急需木材建造屋子。清流必定会上书,请求朝廷下拨救灾款项,同时暂停新宫营造。如皇帝下令暂停施工,等于给他找到了借口。倘若皇帝一意孤行,那么自己设法完工,就更令上面另眼相看,知道他才是尽忠职守而不多话的可用之“官”。
他把碗拿过来,自己喝一口,说:“阿香你了不得,竟然比我们这些人知道还要快。其实男人走动内外都太显眼,而你们女人裙带网倒不引人注目,洒得开。以后,相公我在官场上行走,少不了要你替我张罗招待,打探消息。”
谭香拍了拍他手:“我能帮你则帮。可是,以后有重要的事,你不许瞒着我。阿墨,近来我听了不少从前人的故事,想人与人斗心机斗狠毒,逞一
时快乐,却终究离开心越来越远。与其刨根问底,咱不如看开了,比一比将来谁子孙昌盛,晚年幸福。好了……我该去接苏密了,我等你回家吃饭!”
苏韧送老婆走后,回味她话中滋味,不禁苦笑。
京城的生活,虽然繁华,但有些催人老,连阿香都被逼得长大了。
雪霁后的天空泛着豆青,亮堂不少。他抽口气,继续巡场。
天刚擦黑,苏韧便出禁城。他恍恍惚惚,惦记着谭香。
一回神,马车夫喝住马,光秃秃脑袋伸进了车厢,正是老和尚圆然。
苏韧好笑:“师傅,出家人也突袭?”
圆然肃然曰:“善哉,老纳头上冻得慌,苏施主容我上车讲可否?”
他上车坐定,拖长声音问:“阿墨,你最近怎不找师傅帮你开解开解呢?”
“师傅您要写书。我这里都是俗事,总不能事事求您分担。”
圆然笑道:“自从你到香山来过节,半夜里跌死个人后,你心烦了吧?阿墨,你不跟我说,不代表师傅不知道。师傅不问你,也不说明我不会帮你。”
苏韧愣了愣:“师傅,您要帮我什么?”
圆然说:“我知你正好奇一个人,我也好奇他许久:沈明。这几日我故意与他接近,居然谈话之中,抓住了他的要害。他既曾向我调查你的底细,怎肯善罢甘休?我早说了:无毒不丈夫。与其让他占上风,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我今晚临时住在西街太学的静思堂中,你随我去吃些素面,我再告诉你。”
苏韧双眼放光,叹圆然道行高深。若旧朝不亡国,圆然该是混世魔王大奸臣了吧?他已看穿,自己何必掩饰?听听师傅高见,说不定收获颇丰。
可如果现在随师傅去,恐怕回家要到深夜……他一转念:“师傅,阿香正等我吃饭……不如我去家里安顿好,再来与您长谈。”
圆然欣然道:“好。西街近在咫尺,老衲步行即可。”
他旋即下车,步入车流之中。苏韧心里一动,轻唤:“师傅当心!”
圆然扬扬手,大踏步去了。
苏韧准时回家,谭香欢欣自不必说,夫妇俩灯下小酌。
苏密因为偶尔去沈家,玩得累了,直睡到大人快吃完,才爬到谭香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