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晓不是不愿透底,”晓先生打断了红姐的话头,急切之中凌厉呼之欲出,倒有些那日树梢之上的气势了。然而,这也只是转瞬之间,很快的,他垂下眼眸,有些落寞的道,“只是,晓晓对‘南诏遗民’这个身份非常迷茫……”
那已经是很多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也是晓先生许久许久未曾仔细回忆过的场景了。虽然现在想起来已无波无澜,但他仍然不太愿意去拼凑这段记忆的细枝末节。
南诏灭国导致父辈的颠沛流离,一家老小艰难度日。熬过了饥寒疾病却熬不过人情冷暖。人丁渐稀,在适者生存强者为尊的世界里,弱者的命运就是被淘汰。
晓先生是在被卖入辉月阁的第二天遇见的潜龙十八先生。他还记得,被领进门厅的时候天还没亮。
“你叫什么名字?”潜龙十八眯缝着眼睛,山羊胡子微微翘了翘,似乎在笑。
“无名无姓。”小晓先生抬头,看着潜龙十八,神色平静而坚定,丝毫没有被亲人抛弃的颓丧和委屈。
“哦?”潜龙十八来了兴致,山羊胡子更翘了,“你可知,何谓弃如敝履?”
“老头儿此话不妥,”小晓先生眼睛眨了眨,一语惊人,“谁弃了谁还指不一定呢。”
见潜龙十八微微一滞,小晓先生仰头直视着他,眼中流动的某种神情令潜龙十八想到了某个身影。
还未等他回过神,眼前的小男孩子屈膝一个大礼,嫩生嫩气的朗声道:“还请先生赐名。”
“好啊,”潜龙十八笑眯眯的,“你想叫作什么?”
“称呼而已,单名单字足以。”小男孩儿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甚至比潜龙十八更像一个老头儿。
潜龙十八哈哈一笑,抬眸之际,窗外已入破晓。
“那就叫晓晓吧。”潜龙十八眉头一动,小男孩的眼睛,真是像极了破晓时分的启明星呢。
一支大手赋予男孩头顶,干燥的体温由颅顶传入,那是一种被人们称呼为做温暖的力量。
故事讲到此处,红姐等人已然明了,为什么眼前的晓先生会有如此笃定的立场。
因为对于晓先生而言,他从未见过南诏的面目,也不曾对于故国有任何执念,他只是辉月阁的伶人,是世人眼中辉煌的头牌,是潜龙十八的得意之作,仅此而已。
蓝月谷,桃林。
同是花海,却大相径庭。
莫珠子是被一串笛音唤醒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半躺在一枝桃树上。四下桃林嫣粉一片,想比那清冷得不带任何一丝生灵之气的梅林,这片一眼望不到头的花林充满了生气。花朵水水灵灵,带着晨露,引得蜜蜂嗡鸣,彩蝶追逐。树下泥土翻动,一只圆溜溜的灰鼠钻进一个小洞里,可能是因为吃得太好,卡在了洞口,那小脚短短的,十分努力的蹬了几下,浑圆的屁股跟着扭了起来,空气里的泥土腥味似乎都要浓郁了些许。它努力又笨拙的模样很是令人着急,看得莫珠子突然很想过去帮它一把。就在这时,它终于掉进了洞里,随后又探出头来滴溜溜的看着四下。
莫珠子禁不住笑出了声,再次环顾这片桃林。她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干燥的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明媚,湛蓝的苍穹,白云圆润如山峦一般高耸入九霄,鸟语花香,难得的世外之境。
笛声再起,悠悠扬扬的带着试探。
莫珠子叹了口气,坐了起来:“过来吧。”
笛声停了,一个身影出现在树影之间,踏入阳光之中,露出雅灰色的衣摆。有那么一瞬间,莫珠子的心漏了两拍——树荫之下的这个身影,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三番五次的,倒是不太符合流云君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