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格格党

52格格党>历史的记忆 > 卷二 军歌(第16页)

卷二 军歌(第16页)

他从满是泥水的地上爬起来,先从灯壁的卡子上取下用油纸包着的洋火,将灯点了,然后,又被迫转身向下走了几步,拾起沾着泥水的破柳条帽戴到头上,继续向上爬。

上面是死头,不通风,整个巷道温吞吞的。

一路爬上去,他看到了两个挂着骷髅标志的密封墙,那墙都是砖石砌的,墙下没有洞。他记得孟新泽说过的话:那条要找的老洞子密封墙下是有洞的。

他一直找到尽头,也没找到那个老洞子,他只好往回走。往回走时,他变得不那么自信了,他被迫将许多奢侈的念头排除在脑外,一心一意去寻他的自由之路。

他估摸自己摸出来有二十分钟了。

又往下走了不到三十米,他在巷道的另一侧发现了那条令人神往的洞子。那洞子的密封墙下面果然有一个半人高的缺口,缺口一处有一股哗哗作响的水在向巷道里流,他想,那堵密封墙可能是被洞子里的老水冲破的。

他的心一阵狂跳,几乎没来得及做更仔细的判断,便将脑袋探入了密封墙的缺口里,手举着灯,对着老洞子照。

灯光照出了五步开外,他看到了一条布满褐黄色沉淀物的弯弯曲曲的水沟,看到了一堆堆冒落下来的煤块和矸石,看到了顶板上的淋水在水沟里溅起的水花。老洞子又窄又矮,像一条用了许多年没有打扫过的歪斜的烟囱。

他像狗一样钻了进去。

他把电石灯噙在嘴上,用长满老茧的手掌和被研石磨硬了的膝头在洞子里爬。他爬得极为小心,每向前爬一步,总要先上上下下看一下,他怕冒落的顶板和倒塌的煤邦把他压在地下。他的蒜头鼻子不停地嗅,小心翼翼地防范着那不动声色的杀人凶手——脏气。

现在,他不急了。他认为至少已把大半个生命掌握在自己手中了,他的偷窃已有了八分成功的把握。他不能输在日本人手里,也不能输在这条深不可测的老洞子手里,他要把他们都打垮,而不能被他们压扁!

希望在前面,在上面,在那重重黑暗的后面!越向里爬,他的信心越足了!这条一路上坡的老洞子无疑是通向地面的!它是向上的!不是向下的,这一点至关重要!

浑身都湿透了,汗水、淋水、身下的流水,把他变成了一个水淋淋的两栖动物。不断碰到水星的灯火在劈劈啪啪炸,他那湿漉漉的眉毛,被爆起的灯火烧焦了一片。

爬了有三四十米,洞子依然弯弯曲曲向前上方伸着。他不敢爬了。他想起了风,他觉得这条老洞子里似乎没有风。

没有风准有脏气!

脏气能把人憋死!

他依着煤邦坐下来,大盯喘着气,脸上、额上的汗珠雨一样地落。就这么坐了一会儿。

他没感到头昏,也没看到面前的灯火一窜一窜地跳,他判断至少到这个地段为止,洞子里的脏气不重。

又向前爬。爬了大约二三十步,他呆了!他爬到了头!爬到了一个平坦的地段上!一个接着洞顶的水仓切断了他的求生之路!他身下的水就是从那个漫顶的水仓里溢出来的!

混账的老祁骗了他,孟新泽这杂种骗了他!命运之神骗了他!他一下子从幻觉的天堂跌人了现实的地狱。他的高粱地,他的渺小的春梦,他的自由,全他妈的闷在这个翻腾着黑水的水仓里了。

价值八十块钢洋的生命依然不属于他自己,依然属于大日本皇军,他依然是“西字第0514号”战俘。

这是一次不成功的偷窃。

他狼嗥似的哭了起来,哭得放肆,大胆,无拘无束,几乎失去了人腔。

他要尽情地发泄,他要把自己的怨愤、不满、绝望通通摔在这个老洞子里,然后再去寻找新的偷窃机会!

哭了一阵子,他连滚带爬往下摸,“0514号”战俘的身份又明确地记了起来,他不能懈怠,他要赶在混账的杨老八进窝之前,赶回二四二〇煤窝。

一身泥土溜到煤楼旁时,看到刘子平和几个弟兄正拖着沉重的煤筐从窝子里挣出来,矿警孙四正在叽叽咕咕说着什么。他灭了灯,闪在黑暗中向刘子平和那几个弟兄打了个手势,几个弟兄把拖筐里的煤往煤楼里一倒,围着孙四讨筐牌,他借这机会急速溜进了窝子。

他刚进窝子,孙四也进来了。

孙四扯着嗓门结结巴巴喊:

“弟……弟兄们,得……得抓紧点啦!现在八……八点了,定额可还没……没完成一半,日本人那儿,我……我可交不了差呀!你们挨了罚,可甭……甭怪我孙某人!”

孟新泽说:

“四哥,你放心!弟兄们不会让你为难!”

孙四哼哼哪哪走了。

弟兄们这才一卞子将他围住了:

“怎么样?”

“能走通么!”

“那老洞有多长?”

他把头上的破柳条帽向地上一摔,吵架似的恶狠狠地道:

“走他娘的属!那洞子是死的!”

喧闹的煤窝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中。

许多凶恶的眼睛在盯着他看,一盏盏聚到他脸上的灯光照得他睁不开眼,他突然有了一丝怯意,又叹了口气道: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