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似实难理解这一笑,只得更客套道:“崔少府,小女自小骄纵,口无遮拦,叫您笑话了。不过,少府请放心,在二位成婚前,某一定着人好好教导她,切不会失了魏陵崔家的颜面。”
崔寔眉蹙成一团,全然忘了方才的紧张,语气竟还有些冷:
“云县丞想必是误会了,我并非笑话阿绮,只是觉着她此言甚是有理有据,便不用再费神受谁的教导了。至于崔家的颜面,尚且轮不到某来顾及,也就不必为难阿绮了。”
这话一出,云安的脸上难免有些挂不出,只轻哼了一声,便喝起茶来,不再说话。
这剑拔弩张的气氛,真是冷死个人喏。
云缃绮亦是实难料到,打从进了云宅,就唯唯诺诺的阿寔,这会儿竟突然支棱了起来。
虽说正因他懂自己,才会这样为自己辩护,不过如此针尖对麦芒,别说是独立门户、做生意,恐怕这婚事都要一波三折了呢。
可她本人,也刚跟云安犟过嘴,这时候不论开口说什么,恐都是火上浇油。
于是,她又求助地看向了母亲袁氏。
好巧不巧,云安也瞧了过来。
袁氏左右为难,凝思半晌,才道:“少府对小女青眼有加,自是怎么看怎么都喜欢。可这桩婚事,毕竟是圣人赐给崔、云二家的,倘若礼数上有任何不周,折损了天威,那我云家自是难辞其咎。”
云缃绮有些无力:难怪,从前可着宠爱自己的父母突
然变得如此难说话,还是因为怕极了那上首之人。
若论起门第,崔家和云家在世人眼中,可是有着云泥之别。
云家若在这婚事上做得不体面,也不知会招来多少口舌是非,兹要有一二句传到京里,恐就没甚好日过了。
云缃绮理解,但并不打算妥协,因为她并非真的是“云四娘”。
还未等她开口辩驳,又听崔寔道:“袁娘子,您自不必为此事担忧。某残躯一副,不知还有多少时日,纵使想和阿绮长相厮守,也只恨天不假年。一个将死之人,对崔家无用,对圣人亦是无用。若说某之余生,还有何用?那便是陪阿绮偏安一隅,过一段她想要的日子罢了。”
这话说得云缃绮想哭。
以前崔寔说起死来,是真的了无牵挂,活腻了一般,可如今,却在遗憾天不假年,却在以此为自己求一条自由的路。
听到这,云安长长地叹了口气,“正是如此。某才更希望,你二人成婚后,阿绮能如她娘一般,做个贤内助,替少府打点好内务、精心照顾,也好叫少府省心办差,兴许你这身子骨也能日渐硬朗起来呢?这样一来对圣人、崔家,也好交代。”
崔寔却道:“可这对阿绮,太不公平。某的身体,某自己清楚,倘若只为将养苟活,却要阿绮牺牲爱好、前程,那实在是太过自私。”
这话说得云安只得叹,“两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儿呐,都是为了你们
好,怎么就全然听不进去呢?”
云缃绮一边暗叹:这根儿四季豆啊,竟还是如此的油盐不进。
一边对云安道:“爹爹,放手让我们做自己想做的,才是真的为我们好。”
不等云安再言,袁氏竟愤然起身,似要离席:“听你们的意思,这桩婚事,只与你二人有关,与崔家、云家,乃至圣人都毫无关系。那你们自请便,这婚仪,云家人亦不出席。”
语罢,她轻抚着额头,手肘撑在椅子把手边,似昏厥一般。
三郎连忙过来将母亲扶住,又对云缃绮道:“阿妹,莫要任性了,母亲她,母亲她真的都是为了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