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风把车停稳,随意瞥了眼后视镜,顿住,镜子里出现一个人。
他推开车门下去,转过身。
晚上六点,东北的天色已经昏暗下来,路灯在大院投下暖黄的光芒。
荔枝树下,云璐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揣进白色羽绒服兜里,脚下踩着一双粉色毛绒拖鞋,侧着头看他。
天空飘起小雪,细碎的雪花如柳絮,纷纷扬扬,融在她的发丝里,融在她灵动又清澈的眼睛里。
她和荔枝树的影子被斜斜拉长,静谧的夜晚被地面的银装素裹点亮。
飘雪的季节,有人在等他回家,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在漫无边际的黑夜里看见一盏明灯,总有种隐隐的温暖。
自从父亲去世后,这种感觉陈洛风再也没有体会过,所以每天下班后,即使他再忙也总会尽快赶回来。
雪地里,陈洛风盯着云璐看了好一会儿,她脚下的毛绒拖鞋被雪水浸湿,他刚刚舒展的眉一皱,头也不回地把车锁了,大步流星朝荔枝树下走去。
陈洛风走上前,抬手拨开她卡在发间的雪花,低声问她:“怎么不进去等我?”
还没等云璐反应,陈洛风躬身将她打横抱起来,往房间走去。
考虑到她膝盖的伤势,陈洛风的动作很轻,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回到椅子上,生怕碰到她的伤口。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她的伤口,语气有些着急,“伤口疼不疼?以后下雪天不要在大院等我,你这膝盖本来就受伤了,别到时候给落下关节炎有够你受的。”
云璐低头看他蹲在地上,在药箱里东翻西翻,刚刚从大院走到房间,他的肩膀上粘上了几片雪花,正在慢慢消融。
月光从木窗照进来,格外地柔和,照在他的侧脸,衬得轮廓线条格外流畅,眉眼清俊,头发毛茸茸的,哪哪都顺眼。
她忽然想笑,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对他真的滤镜太重了。
陈洛风从药箱里取出一瓶酒精,把自己的手里里外外都消毒了一遍。然后取出医院开的药膏和棉签,轻手轻脚地拆下她膝盖处的纱布,按照那天在医院医生教他的方法,开始给她涂药。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她。
云璐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偏头望向大院光秃秃的荔枝树,想起邹天说的,他给那棵树起了个好听的名字——云朵。
她突然想问问他为什么会给它取名叫云朵,朝着他喊了声:“陈洛风。”
陈洛风头也没抬,继续手上的涂药动作,“嗯”了一声。
膝盖处冰冰凉凉的触感传来,云璐的视线很快回到他清瘦冷白的手腕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的装饰品,连个手表都没有。
她一把拽住他的手腕,让他停下涂药的动作,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陈洛风。”
陈洛风大概是意识到她有很重要的话想和他说,这会儿倒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弄疼了吗?”
云璐将他手上的棉签取走,搁在书桌上,五指去掰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紧扣。
仿佛只有与他十指紧握在一起,她才能获得更多的勇气和力量。
三年了,她想知道一个答案。
陈洛风静静等了会儿,和她紧握的手细细颤抖,彼此手心皆是一层薄薄的细汗,分不清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