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大同的总兵,将军不是上升一阶,就是被金银封赏,一时间,边关跟过年一样,朱厚照在军中地位稳固。
但这次旨意的最后一道圣旨则是要把这次在大同战事上救了他一命的周渝封为北平伯,专管九边蒙古和汉人的贸易冲突之事。
此事一出,王鏊忍不住冲到……江芸的官署。
“你,当真不知?”王鏊犹豫,惊疑不定。
“真不知道。”
江芸芸叹气,她也很头疼,之前已经劝过陛下了,陛下虽然不服气,但也没反驳,以至于他当时转移话题的时候,她也没当一回事,只当是小孩之话。
“女子封侯,那是大明第一例啊。”王鏊叹气,“陛下怎么也不和我们商量商量。”
“和你们商量你们就同意?”江芸芸反问。
王鏊和她四目相对,然后呐呐摇头:“那,那不会的。”
“这不就得了。”江芸芸心平气和,“所以先斩后奏啊。”
——很有道理,但又感觉没什么道理。
王鏊悲愤:“我真的想回家了,江其归,你能不能一口气到五十岁啊。”
江芸芸想了想,昧着良心安慰道:“许负,一个相术家,不是也被封为鸣雌亭侯,奚涓之母?在奚涓死后,其母先是被封为鲁侯,后改封为重平侯,还有,萧何去世在后,其妻继承了酂侯的爵位,你看也不是就单单是我妹妹以女子之身封侯的。”
王鏊面无表情:“那是汉朝的事情,也管到我大明了。”
“但陛下很喜欢汉武帝。”江芸芸又说。
王鏊缓缓闭上眼,脸色灰败。
——这可真的要完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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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众人也没精力搭理这些事情了,原是淮安、扬州大饥。
去年果然一滴雨都没有,秋收直接断绝,虽然有粮仓救济,但今年入了春也没有降雨,粮食终于不够吃了。
民间传闻是扬州有人遭了天谴,故而扬州降下大灾,从而牵连南直隶。
扬州周家为此大门紧闭,关闭了所有的店铺。
朱厚照大怒把上折子弹劾的人全都或贬官或罢官,哪怕这里有不少是江芸提拔起来的人,还直言朝廷上是不是有人对他不服,这才口出狂言,惊得首辅王鏊亲自前往告罪。
三日后,陛下下诏蠲免南直隶凤阳、淮安、扬州三府、徐、滁、和三州所属被灾州、县税粮。
一月后,巡抚都御史丛兰、巡按御史成英请求,准截留苏、松漕运粮十万石以及轻斋银七万二千余两,凤阳、扬州储库事例银六千一百余两,救济淮安、扬州等府饥民,陛下同意。
深夜,江芸芸在内阁看着扬州的折子忧心忡忡,二皇子朱厚炜不期而至。
“殿下。”江芸芸惊讶起身。
“坐吧。”朱厚炜大步走来,“我看这里还亮着灯,我就知道你还在之类。”
江芸芸笑:“那殿下怎么还不去休息。”
“兵科都给事中汪元锡奏言,言天下只可以理治众,以利治国,不可以恃势夺人,又说陛下不以宫廷为重,专事臣事,欲望久安长治,岂可得邪!”朱厚炜站在江芸芸面前,看着面前温和沉稳的江其归,三起三落不仅没有消磨她的志气,反而让她更加沉稳生动。
“改弦更张,意先破旧习,但琴瑟不韵,阻力颇多。”朱厚炜冷眼看着这几月京城的事情,不由长叹一口气,“哥很生气,想要把他革职了,但我想着,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些读书人脾气倔得很。”
如今他自己有了妻子,也有了孩子,看人看事也跟着有了不同,他哥做这么多,有公事之心,也有私事之情,那些旁观者的担忧不无道理,他哥明明平日里还是很聪明的,一碰到她的事情就有些执拗。
“苟利于民,不必法古;苟周于事,不必循旧。”江芸芸平静说道。
朱厚炜坐在她边上,盯着她的面容,却又半晌没说话。
这事,除了当事人,无法阻止。
江芸芸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便颔首说道:“汪元锡担忧并非没道理,我会上折子为他求情的。”
朱厚炜沉默,半晌之后又觉得不好意思,低着头,有些伤心:“对不起。”
他也是这么喜欢他哥和江芸,他也不认为这些事情有什么不对,他哥说的那些话定然也是当日在九边看到的一切,明明一切都好像是对的,但所有对的事情碰在一起,又总有错的风险,闹到人人都在反对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