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的司门郎中隋云瑾,正合上一册户本,让人把拦下的络腮胡子大汉提去审。
男子凛着眉宇,嗓音低醇:“押下去,送去大理寺查问!”
他生得器彩韶澈,睛如点漆,玉面琼鼻,气宇容颜在京中数一数二。官服若青松般挺拔,将玉树芝兰一词描刻到极处,更兼书卷文臣的清正风骨。
那络腮胡子大汉瞧着他年轻,又面生,便不服道:“凭什么抓我?连我你也敢抓,抓了铁定要后悔!”
硫磺、硝石、白矾,这三种分开看是药材,聚在一起则是炼丹炼药之必用。他包袱里别的不见,唯背了这三样东西,不抓便怪了。
一名差役搡他肩膀:“抓的就是你!倒是说说抓了你有甚可后悔?”
那络腮胡子三角眼眨了眨,大约意识到自己嘴快说漏话了,忙又敷衍道:“老子一不偷二不抢,不过拿点药材进京,又不犯律。这个月跑了四趟都没人抓,就今日把我抓了!抓了便是你们的错,两天必给我放出来!”
呵,他不嚷嚷倒罢了,一个月跑四趟,一趟背这大几瓶。各家药铺都有各自的固定进货渠道,且对这类药材互市监管得严格,他带这许多送去哪里?
隋云瑾改了主意,嘱咐部属道:“改押刑部牢里,由刑部郎中傅大人审问,我晚些去瞧瞧。”
“是!”差役押人离开。
“他妈的,狗官冤枉老子,抓了我也得乖乖放出来!”那络腮胡子听到改押刑部,顿时急得大骂挣扎。
未免被有心人听去,隋云瑾手中一枚松仁弹过去。络腮胡子颈后“唔”地一酸,暂时变成了哑巴。
隋云瑾弹袖哂笑,蓦然却只觉鼻翼间拂过微妙幽香。他侧过头,望见马车帘子垂落,掩起女人眼角的一点殷红。
肌若凝脂,惹艳夺目。
他略为愣住了,少顷皱眉,问士兵道:“刚才过去的是何人?”
士兵也有些犹豫和迟疑,连忙抱拳答:“是江南道平江府来的商户女,属下也瞧见她美人痣了,只是看她妙龄小姐,弱不禁风,不像会采花的样子,便放行过去。大人莫非觉得有疑异?”
两个月以来,失踪数名年轻男女,且去得几无踪影,还不包括其他州府报上来的丢失人口。难说没可能是外埠商贾做出什么勾当?
京中的青楼奢靡风气愈发浓重,之前怀疑过是否被送入烟粉之地,查起来虽棘手,但大理寺皆已搜查过,并无踪迹。
仅从逃脱者死前的奄奄一息中,形容出采花大盗的模样,却亦有男有女、不同特征,男者高大威猛利诱少女,女者妩媚丰韵勾惑少郎君。
大理寺惯与刑部不睦,生怕透露出更多线索让刑部掺和。隋云瑾怀疑或为团伙,但他所在权利有限的刑部司门,眼下也只有担好出入城门这份职责。
隋云瑾垂眸,嗓音冷肃道:“你派两人去截回,我再查验一遍过所。”
夕阳光影打在那俊正脸庞上,一种不容轻慢的矜贵,看得士兵心生敬畏。
隋大人乃三甲及第的榜眼,又是高门士族出身,却从翰林院编修的选调迁,调到刑部吃力费神的曹职上来。光凭这一点就让人折服,也挺让人想不通的。
士兵领命而去,很快却又跑回来道:“禀告郎中,适才那姑娘找不见了,已与马车分开走。马车往广聚轩方向去,车夫说他先行寻酒楼住宿,小姐办事晚些便回。”
因为刚才把人放行,士兵语气带着心虚与自责。
果然不出隋云瑾的意料,就是有猫腻。他攥了攥修长手指,沉着道:“既如此,你派几人找找她踪迹,都与谁见面说话,等回了酒楼住宿便通知我。”
“是!”士兵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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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来了来,都看一看诶,蜀州锦缎,穿上显曲线显腰身——”
“上好的翡翠喽,养颜衬肤色,小姐您瞧瞧——”
邺京城的街道两旁熙熙攘攘,好生热闹。
姝黛领着络雪走在路上,只见有绿眼金发的外邦耍猴技,有各种各样小吃杂卖,路过的车辇上装饰金碧辉煌,还有武将牵着高大骏马穿梭而过,引得青楼姑娘们捂着喷香的手帕尖叫。
啧,这都还是外城,内城得多丰富啊。
她忍不住抿唇,京城确实与南方不同,南方含蓄多了,汉子没北边莽野,姑娘们更偏向于软娇。
而京中充斥的除却烟火气,更多的果然是官贵胄奢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