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小皇帝,这样的秦子游,怎么可能还对他们一同游过的上元灯会有所惦念?
不过是巧合罢了。
抱着这样的心情,摄政王终于等回来了小皇帝。
秦子游一身热汗,心跳“咚咚”,多是紧张。
先生许久不曾来。
今时又不是什么特殊日子。这样忽然入宫,多半是有要事商议。
话虽如此。
可秦子游还是抱着一点模糊的、朦胧的心思,去想:假若先生只是和从前一样,闲来无事,便来与我一同批折子,再一同下棋、练武……该有多好?
进了福宁殿,有宫人递了湿帕子来,给天子擦脸。
天子擦过脸、擦过手,这才去到摄政王身畔。
他叫一声:“先生。”
于秦子游而言,这一声多是忐忑。
但落在楚慎行耳中,则是寻常的、冷静的一声。
小皇帝到底比从前会掩饰很多。
楚慎行听了,起身行礼。
这里依然有小皇帝的恩典:不用跪,只需拱手。
他拱手叫了声“陛下”,没有看到,小皇帝眼神里的一点晃动。
楚慎行只听小皇帝说:“先生快请坐。”
几句话间,小皇帝也已经坐下。待到楚慎行一样落座,秦子游便问:“先生此番入宫,是有何事?”
楚慎行看一眼小皇帝,小皇帝会意,要宫人尽数退下。
从始至终,都没有要摄政王与从前一样,去内殿的意思。
他不说,楚慎行便也不提。
等到左右无人,摄政王重新起身。这一次,竟是一撩下袍,便要跪下。
小皇帝失色,连忙往前,“先生这是做什么?!”
他扶住楚慎行,止住楚慎行的动作。
楚慎行膝盖只弯了一半——不到一半,堪堪和小皇帝一般高。
两人略僵持片刻,秦子游:“哎,先生!便是真的有事,直说即可!你这样,我却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楚慎行定定看着身前少年,看到天子面颊上因热气而未散去的一点绯红色。
被自己这样注视着,小皇帝似是察觉什么,眼神晃动一下,悄然松开了扶住他的手。
楚慎行不动声色,低声说:“臣有罪。”
秦子游头脑近乎是空的,甚至略有晕乎。
他和先生离得好近。
他碰到了先生。
他能看清楚先生面上的每一丝神情,甚至是睫毛的颤动……
秦子游艰涩地问:“先生,这话是从何说起。”
他怀揣着一个大胆的、不可思议的念头,想:也许先生会说:臣有罪,臣对陛下心有不轨。
这半年来,白日里,摄政王离他愈远。到晚上,小皇帝的梦里,两个人却愈近。
在此之前,天子从未知晓滋味。如今一朝开窍,便是极致的难捱。
他有了无法说出口的心思,有了更多只能在独自一人时慢慢回想的梦中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