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机会,大家一起压制住她。”明月指挥道,四龙从四个方位迅速进攻。每一次刀刃与甲壳的碰撞,都擦出一点一丝的火花,连绵不绝的铿锵声甚至要盖过瓢泼大雨的啪嗒声。在数不胜数的进攻中,刀身早已变得通红。敖寒的甲殻却仅仅是有一点点刮痕,可四龙的刀刃却都出现了明显的瑕疵,就算是农妇也能轻而易举地将其折断。
“玩够了没有!”敖寒咆哮一声,触手与尾巴一起扫荡周身。三龙纷纷被扫倒在地,手中的刀刃一一落下。正于空中下劈的明月见状,立马改变进攻方式,改劈砍为投刺。他在自己被触手和尾巴打倒之前,把手中的刀刃向敖寒的要害掷去。敖寒也不傻,同一次亏不会吃两次,她在把明月撞飞之后,挥臂打掉迎面的刀刃,尽管它依然在自己的鼻梁处擦出一道伤痕,但总比再次被打伤双眼要好。
明月重重地摔倒在地,即便大脑被呻吟与苦痛充斥,双眼依然紧锁着敖寒的行动。优秀的龙从来不会跟丢任何一个目标,不论目标是猎者还是被猎者。“陈瑜,棱宇轩,当心!她往你们那边过去了!”
陈瑜一惊,咬牙强忍着痛,拉住棱宇轩的左手就要带着她逃跑。可棱宇轩却坚然不动,她一把把陈瑜推开的老远,让他趔趄连连仰天倒在一滩泥水里。带着满头的惊惶和疑惑的陈瑜赶紧坐起来,也顾不着自己左肩的疼痛,赶忙朝棱宇轩大喊,让她快速闪开。
可她却毅然抓起了火药,塞入火铳的枪膛,迎着在半空向她袭来的敖寒扣下扳机。这一时刻的对峙似乎已成定局,敖寒狂乱的利爪与腥红的眸,棱宇轩屹立的身影与坚定的目。时间仿佛暂停,周围的雨滴凝结在半空,陈瑜的双眼瞪得和铜铃般,他的声音静若寒蝉。他终于明白了,自从战斗开始时起,棱宇轩就已经把尼德霍格·敖寒视为她此生的宿敌,她会把所有要迫害她女弟的家伙视为必须铲除的阻碍。她战斗的理由至始至终只有一个:为了自己的亲女弟,这世界上唯一的血亲。她宁愿牺牲自己的命,也要让棱霁好好地活在世上。正是这种至高的觉悟让冰冷的世界充满温情,让残忍的旅途不会难以继续,驻足不前。
击发出去的火药在敖寒身上依旧没有起到效果,她已经学会了保护自己的要害,并且攻击更加凶猛。向棱宇轩刺去的利爪已经是势在必得,棱宇轩就算反应过来向后翻滚,也一定会被敖寒刺入后脊。陈瑜不敢继续想象下去,他闭上双眸一个劲儿地摇头,向始祖的九龙祷告。棱宇轩明明是多么勇敢坚强,敢于承担一切的好姑娘,他不希望看见她被悖兽刺穿胸膛,血染大地。他痛恨自己的无能,没能保护大家,侮辱了神圣的捕快一名。弯腰捶打大地不能再宣泄他的痛与恨,他愤然睁开眼,站起身,准备直视一切不堪入目的惨状。早已下定的决心化为力量蔓延至他的全身,就算眼睁睁看见棱宇轩被穿膛破肚,也要杀掉悖兽为她雪恨。
但他眼前看见的却不是自己所想象的,足以激起他极度愤怒的场景。被敖寒刺穿胸膛,血流不止的对象不是与她对峙的棱宇轩,而是被棱宇轩怀抱在怀中的棱霁。殷红的鲜血染红了棱霁的布衣,在棱宇轩的臂上和怀里汹涌地流淌。她惊讶地看着瘫倒在双臂之中,残喘呻吟的棱霁,全身不能自已地颤抖着,啜泣微微。就连将利爪刺入棱霁胸口的敖寒也有几分惊讶,觉得这种结局大幅出乎他的意料。从一旁的木屋捂着肚子急忙跑过来的神赎琉玉,在看到这幅惨状后,不自禁地双膝跪地,绝望地垂下疲软的双手,紧咬着下唇,双眸内的神色呆滞飘散。似乎是在为棱霁的失控而自责。敖寒慢慢地把利爪从棱霁的身体中抽离,用怀疑的眼神审视自己的爪子,担心着她此次的任务是不是就此失败。
“棱霁……你?”棱宇轩的声音震颤着,与啜泣声相辅,渐渐地不成声了。
“女兄,以前……你保护过我,”棱霁虚弱的声息让棱宇轩的胸口绞痛连连,她把无力地手臂搭在棱宇轩的肩膀上,“爸爸妈妈……因为我们才死……我其实也早就……不想活了,可是如今我……看到你多年不见的……久违了啊,”她的手臂从棱宇轩的肩膀上悄然滑落,身子轻飘飘地向下瘫倒,棱宇轩立马抓住了棱霁的手腕,防止她再继续落下去,“我的心死灰复燃般……不要再为我做无用的牺牲了,宇轩女兄……答应我好吗?”
“棱霁,你说什么傻话呀?”棱宇轩呜咽哭嚎的声音在暴雨之中被啪嗒声完全屏蔽掉。
“谢谢宇轩女兄……陪伴在我生命最后时刻的左右,”棱宇轩可以感受到,棱霁的气息起伏已经微弱到她难以感觉了,“能有女兄在……我已经很满足了,我永远……喜欢宇轩女兄。”她在最后的轻语倾吐而出之后,满意地闭上了双眸。
“棱霁,别……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啊!”棱宇轩抱紧棱宇轩嚎哭,把她往上托了起来,贴近她的脸颊细细摩挲,似乎是在弥补分离之间的未能尽的爱抚。
“都已经这样了,还有继续执行任务的必要吗?其实从一开始就应该预料到这种结果的,我们一直都在防患于未然,但是你没有。是时候收手了吧,悖兽。你不顾一切的冲动已经带来了最惨烈的结局。”明月捂住自己的胸口从地上爬起来,满身的泥水所带来的沉重感,都无法比拟他肋骨断裂的痛感。“而且你没有感觉到身体越来越疲惫了吗?自从你鼻子被我的‘揽月’划出伤痕后,这把刀刃的诅咒就已经降临在你身上了,再过几分钟,你就会因为流失能量过多而暴死。”
敖寒抱起鳌肢连连后退,在雨中独立无援地战栗着。“圣清銮髑,我……”她的嘴里低吟着,声音中流溢出失败的恐惧,然后便是爆发出难以接受失败的歇斯底里的情感。她的双爪捂住自己的脑袋,扑通一声双膝跪在泥地之中,发出不甘又害怕的怒吼。在众龙的围视之下,耻辱地展开双翼飞天远去。她的雨夜中的残影,像极了破碎美丽的凤尾,羽翼残缺的孤没凤凰。
木屋边上是如置坟墓一般的死寂,唯有暴雨依然宣泄着它的情绪,更是越下越大了。
“你们……发生什么了?”
不知棱宇轩滴下了多少颗坠进深黑土里的眼泪,又一个虚弱的声音传到众龙的耳际,他们又纷纷向音源望去。这一次却是棱宇轩没有回应,但意外的是还有与她同样沉痛的陈瑜。
“女兄……你没事吧?”神赎琉玉回身一看,自己的女兄神凌珺翊竟扶着篱笆,半眯着右眸,气喘吁吁。她赶紧起身上前搀扶,“你的身体还未痊愈,任何活动都可能留下永久的后遗症。”
“艾欧呢?”神凌珺翊转身扶着神赎琉玉的身子,“棱霁她怎么了?”
“艾欧去找妈妈理论了。”神赎琉玉的双唇打着架,让刚刚苏醒的女兄听到如此不幸的死讯,也许会对她本就虚弱的身体造成再次伤害,但她终究还是启齿了,“因为棱霁被……被妈妈所派使的龙类给……杀了。”
“是吗?母亲她……竟然还是如此特立独行。”神凌珺翊紧紧握住神赎琉玉的臂膀,吃力地抬起头望向她,再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用基因容器之钥的话……肯定救得活。”
“可是……女兄,不幸地说,这件事情就是因为基因容器之钥引起的。你昏迷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神赎琉玉无奈地皱起眉,柔声对神凌珺翊说,尽量不让处于悲伤之中的棱宇轩听到,“本来是给你使用的注射器,却因妈妈不放心,就想要在棱霁的身上做测试。我们在这里和被指派的猛兽鏖战,最后棱霁为棱宇轩挡下了致命的一击。”
“听我的,就用基因容器之钥。我从虚空向量那里了解过,这把钥匙一旦被使用,就相当于格式化被使用者的身体,给予全新的生命形态。”神凌珺翊不停地喘着气,刚刚苏醒后的身体就连呼吸都十分费劲,“也许就算是垂危或已逝的生命,也能重获新生。”
神赎琉玉断然摇头,一部分雨水都打在了神凌珺翊的脸上,“棱宇轩不会同意的,女兄。”
“由不得她,龙命关天。”神凌珺翊把基因容器之钥塞进神赎琉玉的手中握紧,给予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随后放开她的臂膀又重新扶上篱笆,向抱着棱霁哭泣的棱宇轩扬了扬下巴。没有更好方法救命的神赎琉玉也不忍心看着棱霁这样死去,便向神凌珺翊颔首,转身去了。
“喂,明月。”陈瑜从水潭里面爬起来,用细长的龙舌舔了舔自己左肩的伤口,“揽月的威力有你说的那么大吗?你不会只是吓吓她的吧。”
“当然没有那么大。”明月不假思索地摇摇头,“我只是适当给予心理压力,不战而退敌。就算揽月能够加快能量流失,我估计也要好几个小时才能让她睡觉。暴死是不可能的。”
“哼,果然啊。”陈瑜苦苦笑道,“还是应证了那句话……”
“雄龙的嘴,骗龙的鬼。”明月也是苦笑了下,接过话说。,,